浮云卿(267)
所以常说,做事留一手。下场大雨,凤凰都能被淋成落汤鸡,谁能保证自己没有丢面的时候呢。
然而卓旸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些。
他想说,因为是浮云卿,所以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他不说,浮云卿也没领会到那一层隐晦的意思。
“我缓过来了。待会儿咱们找辆马车,出发去宅邸罢。”说着掏出一张地产票,摁到桌上,示意卓旸看。
浮云卿念着票上的字:“新丰市万寿街宝奴儿巷,进巷左起第一座。”
听及浮云卿念出几个特殊的字眼,小厮打算盘的动作一滞。把算盘往柜里推了推,旋即呵腰走近。
“两位贵客,你二位此行若是去游玩,最好还是避开那处。”
浮云卿蹙起眉,将票子甩在小厮面前,“早些年,家里人在宝奴儿巷买下一处地产,搁置许久。如今前去小住,怎么不行?我花真金白银买下来的宅邸,难道还不兴去囖?”
卓旸也觉得稀罕,“那处有什么事?”
正巧卖茶婆走近,警告地瞪了小厮一眼,示意他上楼避讳。卖茶婆宽慰一笑,“没事。二位看起来非富即贵,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别听小伙计的话,他上下嘴皮子一碰,从没说过真话。就当他是在诓人,不要听在心里。”
后来说是晌午打烊,囫囵将浮云卿与卓旸赶到馆外。
俩人面面相觑,看来这里怪异得很呐。
卓旸背着大包小包,跟在浮云卿身后,不时问:“找到一辆车没有?”
浮云卿不耐烦地啧啧两声,“别催。”
卓旸倒也听话,说不催就不催,做一头老实本分的黄牛,驮着行囊,跟着浮云卿到处奔波。
浮云卿扽着一幅巩州堪舆图,乜眼细看,带着卓旸从渡口走到郊外,又进了外城。
越往城内走,路上越是热闹。
由外城进内城,还需停住脚,被厢军搜身。搜过身,出示关引①,粗略地检查行囊,才能进内城。
巩州百姓散漫,可但凡跟军防沾点边的,都落实得严格到位。
给未婚的小娘子和已婚的妇人搜身,专门派了英姿飒爽的女厢军。给小官人搜身,派的是五大三粗的男厢军。
关引查得最严。
皇家宗室出行,关引不同于常人,会多按一个“浮”字红章。
女厢军惶恐地将关引还给浮云卿,掖着手请人往里走。
刚进内城,就被一堆跑车的车夫给紧紧包围起来。
车夫挤挤搡搡,卓旸挡在浮云卿身前,一说要去宝奴儿巷,车夫都摇头叹气地走远,说接不了。
浮云卿疑惑地盯着手里的地产票,反反复复地看。
“宝奴儿巷是闹鬼了?怎么谁听谁害怕?”她问道。
这头卓旸又跑去几个车夫面前问,只是哪怕拿出金元宝,也没人愿意去。
当真奇怪。
冷呵呵的天气里,来回跑几趟,鼻腔里呵出一团雾白,人累得够呛。
浮云卿拢紧氅衣,暗睃一圈,周遭的百姓听闻她与卓旸要去宝奴儿巷,皆一脸不可置信。
没辙,她将卓旸拽到身旁,摆出堪舆图,说道:“咱们已经进了内城,离宝奴儿巷不远。大概还有几里地远罢,要不走过去?”
卓旸自然说没问题,“只是您……您能走得下来么?”
浮云卿不让他小瞧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勇气,直愣愣地领着卓旸直奔目的地。
新丰市是内城里最偏僻的地方,离中心繁华地带远,离城关近。未几,俩人就呼哧呼哧地走到了宝奴儿巷。
整条巷死一般地静悄。
左起第一座宅邸,门前挂着两盏喜庆的红吊灯。深门紧闭,趴在门上听,听不出里面的动静。
卓旸欹着巷墙,抱手而立。
“宅门干净,门锁没落灰。这吊灯像刚挂上不久,说不定昨晚还亮着呢。您确定,这是转到您手底下那座没人住的宅邸?”
说倒也是这理。
浮云卿来回踱步,怎么都想不通。
这座宅邸像是有人家住。可地皮分明是她的,她手里有地产票,这地怎么会二次转卖,卖给旁人?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浮云卿气恼地踢着门口的积雪,不迭有雪沫子往卓旸那处飞。
卓旸灵活侧身,正想开口抱怨,再一抬眼,却见巷子后面有几处人家,扒着头往这处望。
有几家大胆的,甚至聚到一处,窃窃私语。
顾不得其他,卓旸拽着浮云卿的手臂,把她往怀里拉。
浮云卿一脸懵,“有什么事吗?”
卓旸讳莫高深地回:“看来宝奴儿巷确实不对劲。”
话音甫落,紧闭的门扉便被人气冲冲地打开。
出来的是一位眉眼狠戾,气场比狂风暴雨还瘆人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