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婢她带球跑路了(217)
原本耷拉的眼皮抬起,他的目光依旧宽和,落在面前男人身上时,带着几分探究,“依照朕的意思,这个婢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顾淮安微微蹙眉,眉心又很快舒展开,脊梁骨硬戳戳挺着, 带着几分迟疑道:“不大好吧。”
“只要你想, 你日后还会有很多的孩子。”皇上看着他, 话语里饱含深意。
他这些年再怎么瞒着, 可脸上仍旧显示出病容,原本锋利明亮的双眸上覆盖了一层黄澄澄的薄纱,更像是蛰伏在暗地里一动不动的猛兽,随时等着冲上来要了人的性命。
顾淮安知道,自己一旦表现出丁点异样来,姜若才会陷入到危险的境况中去。
这位皇伯父,对他的掌控欲到了惊人的地步,不允许他在他定好的人生道路上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可就是这样,他也仍旧能眼睁睁看着旁人对他下手,甚至要了他的性命。
顾淮安突然觉得可笑又荒唐,觉得自己就像是摆弄上台的小丑。他跪下来,低下头时遮掩住自己黑沉沉的视线,“全凭圣上处置。”
皇上看着跪在下方的男子,发觉在自己还么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看不穿面前这个由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将所有事情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之后,他最后还是点点头,召顾淮安上前来说话。
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不断地回忆着往昔,“那你可有喜欢的姑娘?你觉得崔家姑娘怎么样?朕记得你小的时候,还和崔家姑娘见过面,在一起玩得不错。
不过你小时候脾气很好,同谁都能玩到一起去,就是胆子未免太大了些,整日带着那群年轻的小子招惹祸事。朕都不知道为你召见了多少大臣,低声下气安抚人。”
皇上说的低声下气,也不过是在大臣来了之后,说上一声“安王世子是胡闹了些,可其他人未必一点错处都没有”。在护犊子上面,皇上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从小对顾淮安就同其他人不一样。
顾淮安但凡有一丝坏心,照着皇上这个养法,如今也成了京城中第一个混世魔王,那么皇上现在的态度又会不一样。
顾淮安心里门清,皇上想要追忆往昔,他便陪着说话,甚至还在宫里用膳,直到傍晚时分赶在宫门落锁之前才离开。
全程他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全程都没有提过姜若半个字,仿佛真的就是一个丫鬟而已,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等出宫门时,他意外遇见个人——容公公。
容公公虽然是皇后身边的近侍,但做的也不完全是侍候人的活计。他醉心书画,更是画得一手意境悠长的山水画,用山长先生的名号在京城中寄售作品,很是受人追捧。
在这一点上,皇后对容公公很是宽厚,也允许他时常出宫参观画作等。
顾淮安从小在宫中长大,看着懒洋洋对什么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可时常心情好了,也会同宫里的下人聊上两句。
此刻,他突然停下步子,侧过身问,“公公从外面回来?”
杜望津原本都避开到一旁等着人离开,突然听见问话,怔愣之后又很快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来,“是的,今日有个不错的画展,出去看了看。”
他身上还穿着内侍特有的服饰。
顾淮安在宫里见过很多内侍,穿着这身衣裳的人见到外人多是低着头,匆匆行走在宫闱之间,活得像是见不得光的鼠辈。
可杜望津不同,那怕穿着这一身内侍的衣裳,他的脊背始终是挺直的,不避不让地同人平视。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他的两鬓也开始出现花白,看着比同龄人还要苍老几分,可那双眼睛依旧平和明亮,没有沾染世俗的杂陈。
这样的风韵,顾淮安只在文渊阁那些醉心书文不同庶务的“老古板”身上见过,忍不住侧目又多看了几眼,才慢吞吞开口问:“我也刚得了一幅吴道子先生的画作,却不知是不是打了眼。公公可有时间,指点一二?”
杜望津诧异地看向他,却捕捉不到其他,迟疑着问:“依照世子的地位,应当没人敢在你面前说谎。”
“可我不信他们,您是这方面的行家,我只信你。”顾淮安笃定道。
杜望津认认真真看向面前的男子,见他脸上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明日便可以。”
“君悦茶楼,恭候。”顾淮安朝着他的点头致意,便没有再多停留,朝着外面走去。
从宫中到安王府的这一段路,他都不知道走过多少遍,全程表现得和在宫里没什么两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暗地里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等着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