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掂量了那荷包的分量,白了凌霄一眼,道:“你这当家,却不如一个婢子懂事。”
阿莺一听便心倒不妙,便赶紧在凌霄发作之前,将她带出了值房。
“小姐看不出来?必定是有人嘱他们不让正气堂好过。他愿意办已经十分不易,小姐就当帮帮我?”
凌霄“嗯”了一声。阿莺看出她有七分不情愿,便赶紧带她到离官衙不远的茶铺里歇脚,买了茶水和点心吃。
此时,已经快到下值的时候了,几个捕快到茶铺里来吃茶。
不久,一个都头模样的小吏快步进去,招呼了众人起身:“别吃了,办差去。都把自己收拾精神了,这回可是陪着京师里头来的大官出门,叫做什么便赶紧,少稀稀拉拉的,别叫知府大人丢了面子!”
那些捕快颇为不满:“都下值了,怎就这个时辰出门?不能明天再去?”
“放你的狗屁,”都头骂道,“人家要办事还得看你的时辰,活得不耐烦了!”
“唉,这么晚了要去何处?远么?眼看都到饭点了。”
“就你馋!不远,去正气堂。”
那人大惊:“南山的那个?”
“不必出城,城南的那个。”
“吓我一跳,那还成。办完了差径直回家。”
他们骂骂咧咧地列队,凌霄却不由得蹙起眉头,寻思着这些人为何要去找沈劭的麻烦?
不一会儿,十二人列了两队,整整齐齐地站在府外,小吏遣来马,就等大官出发。
什么京师的大官?凌霄往衙门里探头。
京师里的大官不少,官阶靠前的她兴许认识,太小的碰也不碰上。
只消片刻,只见二人从衙内快步行来,凌霄看清了来人,愣了愣,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揉了揉眼睛。
都头哈着腰,朝那人迎上去笑道:“知府大人,张大人,马匹都备好了。”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隐约传来:“那便出发吧。”
“是。”
凌霄看着那边,手里拈着的桂花糕僵在半空。
张定安?
她怔忡了好一会,忽而想起月夕在信中提到,要促成特使南下扬州一事,还说要尽量找个她熟识的人。
这个人,莫非就是张定安?
凌霄觉得好笑,但下一瞬,她想起什么来,面色骤变。
阿莺见她突然站起身来,讶道:“小姐要做什么?”
“我有事,你先回去。”凌霄说罢,匆匆离开茶铺。
大街上不见有卖马的,但有人牵马。
凌霄不由分说地拔下头上的玉簪,上前道:“我用玉簪换你的马。”
那人皱眉:“不换,我不识玉。”
凌霄却不跟人家商量,径直将玉簪塞到那人手里,不由分说夺了马,疾驰而去。
“哎!哎!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抢马!”那人在身后喊道。
可凌霄的心思早已飞起。
张定安见到沈劭,那就糟了。
*
城南距离衙门不远,不消片刻,张定安便瞧见了写着“正气”二字的旌旗。
“这正气堂虽是个镖局,倒不乏气派。”他说。
“虚张声势罢了。”知府万崧道,“方才和大人说过,他们丢了镖,赔了不少钱,如今只剩个空壳儿。等旌旗褪色,便没钱再换新的了。”
张定安眉梢微动。
他好歹在官场中混了许多年,一听万崧的这话,便知正气堂人缘不好。若在一州知府这儿碰壁,就算气数尚未散尽,也离那日不远了。
可他不关心正气堂的气数,他只想知道江东王的消息。
下午,张定安一到扬州,就跟万崧聊了许久。
越聊越困惑。
事实上,这桩案子与他想象中并不相同,甚至和海阳公主所言也有出入。
例如这佛像的买主并非海阳公主,而是长沙府的一位女居士。再例如,这佛像的买卖是去年的事,可窦凌霄说起来,却像是最近发生的。
他不知凌霄是犯了迷糊,还是故意给他使绊子、指错路。安全起见,他打算从头查起。
这番盘算必定要一字不漏地禀明皇帝,他连折子怎么写都想好了。
张定安南下扬州是得了皇帝的首肯的,并且给了他一个特使的身份。
其中过程不费吹灰之力。
他自然不会说密访慧园一事。否则按照皇帝的性子,必定第一时间把那密道堵上,岂非断了他从海阳公主那里套话的便利?他才不傻。
于是他便说从公主府的账上查出了和扬州的商行往来密切,而扬州离九江不远,里头兴许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说的极尽神秘,碰巧皇帝最近不想看见他,便允了他南下的请求。
张定安可谓雄心勃勃,不将江东王这皇帝心头大患除掉,誓不回京。能立下这桩大功,莫说是皇帝,就算是家里和朝廷,也不会再有人说他是个混日子的纨绔,简直一本万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