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没有言语。
江东王却继续道:“你将沈劭藏在了何处?”
他的目光扫向门后面:“他就在那里,是么?”
贴在脖子上的刀刃又紧了一些。
“三哥哥若还想拿他来要挟我,便是打错了主意。”凌霄道,“这样的事,不会有第二次。”
江东王笑意更深。
“凌霄,你觉得,我既然知道你在这里,却还敢只身前来,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凌霄道,“我也不想知道。”
“那么你打算如何呢?”
“让你的人都让开,放我和沈劭出宫。”
“你知道这办不到。”江东王道,“二皇兄的人已经将这里围了个结实,只要城门一打开,他们就会冲进来。”
说罢,他看向凌霄:“你不若就这么把我杀了,省得我落在他手上。”
他突然转头,倒是出乎了凌霄的意料,吓了一跳。
一道细细的血线出现在他的脖颈上,虽只是破皮,却足以触目惊心。
“你疯了!”凌霄咬牙道。
“凌霄,你仍然舍不得杀我。”江东王温和道,“如此心慈手软,对你不好。有时,我甚至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宫里的人。”
凌霄并不理会这些,手上的刀早已重新握稳。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三哥哥逃走。”她说,“事到如今,一切都该做个了断。”
“了断?”江东王道,“你还想着让我向二皇兄投降,求他饶命,是么?”
“不是。”凌霄道,“三哥哥搅动的这一场动乱,让多少人没了性命。三哥哥应当伏法,向天下人告罪。”
江东王张张嘴,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不由地笑了起来。
“伏法?”他说,“一将名成万骨枯万古枯,但凡要成就大业,谁不是用尸骨堆起来的?凌霄,太祖皇帝当年夺天下,伤亡无数,以千万计也不为过。我与他相比,又算得什么?”
“太祖皇帝因乱而起,创下基业乃为平定天下。”凌霄道,“三哥哥却不一样,天下动乱乃因三哥哥而起,三哥哥才是那罪魁祸首。”
江东王道:“多日不见,你嘴皮子倒也利索了些。是二皇兄教你的?”
“三哥哥还是莫要提他。”凌霄冷冷道,“二哥哥也因为三哥哥差点没了性命。”
“凌霄。”江东王忽而道,“你还记得你的乳母曾氏么?”
凌霄一愣。
她没想到,江东王竟然会突然提起自己的乳母。
“这拢翠宫就在秋波池的边上。”江东王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究竟是如何杀她的么?如今我好不容易故地重游,你陪我再去那里看一看,如何?”
说着,他看着她的眼睛:“你答应我,我便答应你。”
东方的天际,比方才更亮。
凌晨之际,浓云似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稀薄处,晨曦正在酝酿。
秋波池就挨着拢秀宫,凌霄仍拿着刀架在江东王脖子上,走了二十几步路,就到了池边上。
风吹来,带着寒气和露水的味道。
自从曾氏去世,这个地方,凌霄就再也没有来过。也是因得这件事,秋波池一度被宫人们传说闹鬼,周围都成了不祥之地。连同拢翠宫在内,秋波池周围的园子和宫室,都来都渐渐荒废了。
天还没有亮,池水黑黝黝的,与池边的白雪相映,仿佛巨大的深洞。
一段石头砌起成的栈桥延伸到池水之中,从前,这里常年停着小舟,供人泛舟取乐。现在则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江东王缓步走过去,道:“当年,曾氏就是从这里落入了水中。我记得她去世之后,你很是难过。可你明明看到了二皇兄,却不曾指认。”
凌霄道:“因为我知道二皇兄不会做这样的事。纵然我乳母得罪过他的母亲,他也并非睚眦必报之人,不会下这等毒手。”
“你就是这样,一厢情愿把人往好处想。”江东王道。
“若非如此,我又怎会相信三哥哥那么久?”凌霄反问。
“你相信我,难道不应该么?”江东王道,“凌霄,我就算对不起任何人,也不曾对不起你。就算你曾坏了我的大事,我也不曾恨过你。”
“三哥哥的大事不是我坏的。”凌霄道,“三哥哥当听说过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也以为我是那不义之人。”江东王道,“那么你的母后,还有你的太子哥哥,在你看来又是什么?你早已经知道了真相,如今在你心中,他们还那般大义么?”
凌霄沉默片刻,道:“他们有他们的错处,三哥哥有三哥哥的。你还没说,当年如何亲手杀了我乳母。”
“我堂堂皇子,杀人还用得着亲自动手么?”江东王道,“你就不曾想过,她是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