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阁老张了张口,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李懿,过了一会,力道散尽,他倒了下去。
“大公子!”几个家仆赶来,找到李懿的时候,见他正抱着李阁老尸首失声痛哭,皆目瞪口呆。
李懿站起身来,用沾满血的袖子擦了擦眼泪,眼睛里闪着狠戾的光。
“江东王杀了父亲,罪无可恕!”他说,“吩咐下去,召集所有家奴兵丁,我等要助皇上诛杀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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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声似滚动的春雷,将宫牢里的凌霄和沈劭都吓了一跳。
文冬带来的十几个人,在凌霄面前不堪一击。留下十几具尸首之后,剩下的人都逃窜而去。
宫牢里伺候的太监宫人见得大打出手,也早已经吓得不知踪影。
凌霄走向沈劭,将他扶起来,道:“听动静,当是二哥哥来了。三哥哥的人马本就不多,如今既然要守城,就不会有太多人留在内宫里。那些人跑出去,一时半会是找不到帮手的。我们须得趁此时逃出去。”
沈劭摇摇头,道:“我的腿废了。凌霄,你背不动我,自己走吧。”
凌霄皱起眉,道:“我就是为了你进来的,若最终竟要扔下你,传出去岂非要被人说孬种?”
说罢,她不由分说地将沈劭拉起来,背在背上,往外面走。
但是如沈劭所言,他的身形比她高出太多,脚不能动,还拖着镣铐,着实沉得很。凌霄纵然比一般女子气力大,也着实走不得几步。
“你平日吃了多少。”她咬牙抱怨,“长那么高大做什么……”
沈劭无奈,正要说话,忽然,二人听到些微的动静。
凌霄警觉起来,和沈劭对视一眼。
沈劭随即扶着一旁的柱子,稳住身体。
凌霄放开他,从地上拾了一把刀,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宫牢里的物什被方才的打斗搅得一片狼藉,凌霄无声地走到一堆被扯下的幔帐面前,突然出手拉开。
“别杀我!别杀我!”一人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一个劲磕头,“公主饶命!小人罪该万死!公主饶命!”
凌霄定睛看去,这才发现这是个狱吏,还是个熟人,叫张禄。
这几天,凌霄和沈劭被关在宫牢里,夜里都是张禄在铁门外守夜。闲来无事的时候,凌霄会跟他打听外头的事。
这张禄倒也好说话,凌霄问什么就说什么。他说他原本就是宫牢里的狱吏,江东王打进来的时候,他来不及逃走,做了俘虏。不过宫牢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江东王本身人手不足,他的人看这张禄乖觉识时务,就将他留用,让他继续看牢房。
“你在此处做什么?”凌霄冷冷问道。
张禄哭丧着脸:“小人原本要逃……可想着沈大人脚上还有镣铐,公主若带着他离开,定是不变,故而……故而……”
凌霄讶然。
“如此说来,你是特地留下的?”
张禄讪讪,正要开口,沈劭道:“应当是方才公主与那些人打斗之时,他被堵在了里面,出不得去。”
他注视着张禄:“张禄,我说得对么?”
张禄忙又磕头:“正是正是!小人不敢欺瞒!”
凌霄定了定神,心思倏而一动。
“起来吧。”她说,“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是个致仕的七品官,如今在乡中养老,是么?”
“正是!”
凌霄神色严肃:“你虽情非得已,可投了叛军却是无可辩驳之事。你在宫中管刑狱,当知谋反是个什么罪名。如今外头的动静你也听到了,王师正在攻城,圣上很快就会回到宫中,重掌天下。到时候,一旦清算起来,你可知后果?”
张禄登时面色煞白,眼泪流下来:“公主明鉴,小人自知最该万死,可当初那些叛匪拿了小人的家眷,小人实在不忍他们受罪,这才做了那违逆良心之事!求公主开恩!若要降罪,便只降罪小人一个,万莫牵扯家人!小人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不敢忘了公主恩情……”
沈劭轻咳一声,凌霄知道差不多了,打断道:“罢了,来世远得很,我要来做什么。你若想保一家人平安,现在就赎罪。只要你好好听话,我保你一家无事。”
张禄点头如捣蒜:“是是……”
“先将沈大人镣铐解了。”
张禄不敢怠慢,忙摸出腰间的钥匙,将沈劭的镣铐打开。
凌霄道:“我看你身形结实,颇有几分气力。你将沈大人背着,跟我走。”
张禄不敢怠慢,连忙将沈劭背在了身上。
他果然力气不错,一路背着沈劭跟着凌霄出了宫牢,一步不落。
“我们要去何处?”沈劭忍不住问凌霄。
凌霄没答话,却看向张禄:“宫牢旁边的马厩,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