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目光不定。
好啊……她心想,合着老爹和儿子一起联手坑女儿,好个人心叵测的皇家。
无论是窦凌霄本人,还是那日记里,都不曾提过此事。加上窦凌霄跟皇帝的那场争执,月夕确定,窦凌霄并不知道这件事。
“父皇不曾与我说过。”她说。
“因为丘国人点名了要公主去和亲,先帝没法亲自开这个口。”皇帝缓和了语气,徐徐道:“后来先帝离世,又皆在先太子后头,今上知道公主不好受,不想让公主怨怼先帝,故而也不曾告知公主。”
月夕盯着他,狐疑不已。
“为何不告知我?”她说,“莫非他觉得,说了我也不信?宁可让我大吵大闹,气死过去?”
“他说了公主便会信么?”皇帝反问,“他说了,公主就不会大吵大闹气死过去了么?皇上早与公主交恶,以公主的脾性,终归是要找一个人恨的。无论公主恨不恨先帝,最终也还是会恨到皇上身上,不是么?”
月夕一时哑然。
以她对凌霄那暴脾气的了解,或许确实是这样。
那毕竟是个吵架也能把自己当场气死的奇女子。
“那……”月夕看了看他,道,“你如今为何又说了?”
皇帝张了张口,忽而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张定安。
“自是在下看不下去。”他淡淡道,“如今公主架也吵了,和亲也作罢了,此事总该过去。皇上与公主毕竟是兄妹,冤家宜解不宜结,皇上不说,倒不如我来替他把话说了。”
皇上不说……月夕强压着,不让自己的嘴角抽起来。
“哦,原来如此。”她说。
皇帝拿起茶杯喝一口水,眼睛瞥向窗外,道:“在下知道公主觉得荒谬,也绝不会轻易相信。早前公主去御书房面圣,皇上也想说过,可公主那时非揪着先太子的事不放,宁愿道听途说,任人挑拨离,也不愿听他一句解释。那般情形,皇上又能如何让公主相信?”
月夕看着他的模样,忽然,觉得这皇帝当得也着实有些可怜。
不管这话是不是真的,单就他这般辛苦假扮太医来跟自己解释本身而言,若非真的有委屈,真的想跟凌霄和解,又何至于如此?
她不由地为皇帝感到可怜。
要是有朝一日,他避免不得以皇帝之身来跟自己相见,那场面,月夕想想就觉得自己脚趾头都要尴尬得抠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皇帝是假扮的,她何尝不是?唉……这件事上,他们算是扯平了。
想着,月夕不由生出些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鬼使神差地递给他一块甜糕:“吃吧。”
皇帝瞥了那甜糕一眼,少顷,接了过来,却不吃,只握在手里。
月夕道:“这话,毕竟事关父皇,我倒是想听皇上亲口对我说。”
皇帝即刻道,“皇上不甚在意,公主心中明白也就是了。”
原来他也觉得尴尬,打定主意再不见面。月夕心中冷笑。
“如此说来,皇上果真不会再见我了?”她眨眨眼,“日后,我就要一直被关在这园子里?”
“不会。”皇帝道,“公主迟早会出去的。”
月夕不以为然:“你怎知道?你又不是皇上。”
皇帝的目光似闪了闪,仍旧平静:“在下乃皇上近侍,自也能知道几分皇上的心思。”
“可你毕竟不是他。”月夕笑眯眯,“你还是娶了我吧,我在你眼皮子底下过日子,皇上总该放心了。”
又被她绕了回来。皇帝心中冷哼,张定安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如此惦记。
月夕看到皇帝脸上已然有了不耐烦之色,反手将方才的糕点塞回去给她,起身道:“告辞。”
“怎么就走了?”月夕露出讶色,“再坐一坐,陪我说说话。我也是近来才知道,原来我俩过去那般要好。”
“那是小时候的事,童言无忌,公主大可忘了。在下如今在御前办差,公主若恨皇上,该连着在下一道恨才是。”
“我刚刚才想起来,你就叫我忘了?好没道理。”月夕不依不饶,道,“话说回来,你确实在御前办差,别人也说你是皇上的亲信。可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你做过的那些事,若叫皇上知道了,看他还敢不敢把你当自己人。”
不出月夕所料,皇帝顿住了脚步,疑惑地问:“在下做过什么事?”
“你还装?”月夕哼哼道,“你八岁时曾害皇上大病一场,要了人家半条命。这件事,皇上还不知道吧?”
皇帝有些错愕。
小时候,他本就体弱多病,记得恰是八九岁时,他确实大病过一场,上吐下泻,连太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更查不出缘由,后来生熬了半个月才缓过来,莫非说的是那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