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阁老却是平和,拍拍她的手,道:“你受苦了,走,进去跟祖父好好说说。”
祖孙俩相互搀扶着入了府门,李阁老便将手中的拐杖交给一旁的师爷。
李妍讶异道:“祖父的腿……”
师爷赶紧笑道:“小姐不必担忧,老爷的腿脚无碍。可到了人前,拐杖总要拄着的。”
李妍松了一口气,怨道:“虽然是个好消息,可祖父怎的不早些跟妍儿说,让妍儿很是忧心。”
李阁老领着她入宅子中,边走边笑道:“腿虽然无碍,可是这个时候,避嫌总是不假。能借着这腿疾歇上一歇,何乐而不为呢?”
李妍见他神色间颇为轻松,倒觉得有几分意外。
他是李府上下,唯一还能笑的这般自如的人。
“祖父能想开就好。”她闷闷道,“现今许多人俨然以为祖父已经垮了,恨不得在祖父头上再踩上一脚。”
“哦?”李阁老问,“是谁要在我头上踩一脚?”
“多了去了。往年这般时节,来我们府上送礼的能排出一条街去。可现在呢?我听说,朝堂上参奏祖父的本子每日都有几十个。”李妍说罢,神色低落下来,“都怪我……”
李阁老摸了摸胡子,道:“怪什么,这等丧气的话,以后不必再说。人心都是趋利避害的。我们是江东王的亲家,在别人眼里,便是江东王的同党。平心而论,别人不该远离我们么?”
李妍抬眼,皱眉道:“祖父是朝中元老,与江东王是亲家又如何?皇上还是江东王的亲兄弟。我和父亲离开九江时,可是无人敢为难。什么同党不同党,既然皇上不曾追究,谁敢这么说?”
李阁老扫了她一眼,李妍明白他的眼神,顿时噤声。
“这等话,不可说第二回 。”李阁老道,“他是皇上,只要他想追究,难道还有追究不得的事?当下他面上像是放了我们一马,其实只时机未到。毕竟内忧外患,他做事总是有所侧重的。”
“祖父的意思是……”李妍目光微变,“皇上仍会为难祖父?”
李阁老没答话,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听说,如今在南方掌握了军政大权的,是沈劭?”
李妍咬了咬唇。
“皇上如今待祖父如何?可曾疏远?”她问。
李阁老摇摇头:“相反,皇上对我颇为倚重,去南方之前,甚至曾找我长谈,要将内朝悉数托付我。”
说罢,他笑一声:“可他越是这么说,便越不可信。”
李妍望着他:“若皇上当真要对祖父不利,祖父可有应对之策?”
李阁老坦然一笑:“自然是有。”
说罢,他拍拍她的手臂,道:“你来得正好,随我去一个地方。”
李妍不明其意,见他转身而去,只得跟在就后面。
穿过中庭和前堂,园子的深处,有一处书房。
李妍跟着李阁老走进去,只见屏风后,灯光朦胧,细看之下,那里似乎坐了个人。
莫名的,李妍心中一颤。
看向李阁老,只见他微笑不语。
未几,屏风后的人放下书,自屏风后徐徐步出。
看到那人的脸,李妍蓦地睁大了眼睛。
第四百章 入宫(上)
雪纷纷扬扬,比先前更大了些。
京城屹立在雪中,高大的城墙隐没在一片苍茫之中,城内的高楼宫观也全然看不见,如同被一片未知笼罩。
月夕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嗅到了初冬刺鼻的寒,那寒气刺得她直打喷嚏。
“女史,现今可不是看风景的时候。”赵福德听见了声响,赶紧过来,将帘子放下,“女史是南方人,恐怕还不适应北方严寒。咱们得慢慢来。”
月夕用绢帕擦了擦鼻子,正要说话,只听前面打探的太监赶回来,向赵福德禀道:“公公,城门拥堵,只怕要等上半个时辰才能再往前走。”
赵福德望了望前方,只见车马行人拥堵在路上,几乎望不到头。
月夕也挑开帘子望了望,对赵福德说:“既如此,我看路边有个茶铺,等也是等,不若让人去买些热茶和茶点来,给大伙暖暖身子。”
赵福德笑道:“还是女史有心。”
众人行走了一整日,如今京城在望,又得以歇歇脚吃吃东西,个个都精神振奋。
月夕也披了裘袍,从马车上下来透透气。
“早知如此,便该从北宫门进才是。”赵福德递上一碗热姜茶来,道,“近来局势不稳,所有行人到了城门都要盘查,故而堵住了。若走北宫门,能直接进宫城,也不必跟这许多人拥挤在一处。”
月夕喝一口姜茶,摇摇头。
“正是因此,才不可走北宫门。那里盯着的人多,我此番回来,万事务必低调,不可张扬。再说,皇上也吩咐了,要你我多留意京城中的情形。从大街上过,我们也好亲眼看一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