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皇帝。人人都担心他刚受过伤,经受不得这般折腾。可出乎意料,皇帝除了第一日卧床,到了第二日,竟是适应了。
所有人之中,最难受的是月夕。
她先前刚从昏厥中醒来,还有些体虚,如今遇上这颠簸,不但呕吐不适,还发起烧来。偏偏两个服侍的宫人也晕船倒下,难以照顾。
月夕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又要魂魄离体,找凌霄去交换。
可就在她觉得自己要醒不过来的时候,却感觉到额头凉凉的,似乎有人给她换了巾子。而后,又有人给她喂水。那水甜甜的,大约加了蜂蜜,嘴里的苦涩和干渴都一并解了去。
温柔细致,予索予取。
是阿莺么?月夕心里想。
可阿莺不是被自己留在了松江么……
浑浑噩噩之中,月夕沉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海浪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摇摇晃晃的感觉,让她明白了自己还在船上。不过,风浪显然小了许多,不再听到那狂风卷浪的声音,也不再那样颠簸。
而后,月夕就看到了皇帝。
他坐在不远处的榻上看着折子,身上披着裘袍,案上点着灯。
大约是听到了动静,他转过头来,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
“醒了?”他走过来,伸手覆在月夕的额头上。
“我无事了。”月夕拉下他的手,道,“是你在照顾我?”
皇帝将她扶起来,给她披上裘衣,而后,在一旁坐下。
“赵福德他们都不惯坐船,吐得不像样。”皇帝道,“他们这些服侍的人,平日里本就辛苦,能体恤的地方自当体恤。”
月夕正要说话,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刘荃走了进来。
见月夕坐起来,他露出笑容,行个礼:“女史醒了?当下觉得如何?”
“好多了。”月夕看着他,只见他面色有些发白,想来也经历了一番不适,“你觉得如何?凌霄呢?”
“公主还躺着,刚刚用了膳,这会儿又睡下了。”刘荃道,“奴才没事,晕船么,晕一晕也就好了。”
月夕颔首,想起皇帝方才的一番话,不由腹诽。
他就是这样,什么都要说出冠冕堂皇的道理来。说什么别人都吐得不像样,直接说他就是想守着自己又怎么样……
“你自己也没有好全,切莫强撑着。”她对皇帝道,“你若倒下了,这十几条船上的人就没有了主心骨,可是要出大乱子。”
皇帝一脸不以为然,昂着头:“我无事。”
刘荃笑嘻嘻道:“女史放心,这船上的人,除了水师里的将士,就数皇上最是稳当。先前船上的老水手说,这晕船之事因人而异,并不全然分南北。有的人,就是天生强健,就算第一次坐船也毫无眩晕之感。”
“你自己好好养着,不必为朕操心。”皇帝接过话头,对月夕道,“厨房里有些肉粥,用一些如何?”
月夕确实一天没吃东西,此时坐起来,觉得腹中空空,于是点了点头。
皇帝随即吩咐刘荃去将粥端来,自己则搬来一张小案,放在床上。
没多久,刘荃提着食盒进来,一一将饭菜摆在案上。
月夕看去,只见有各色小菜点心。其中最惹眼的,是一碗肉粥。
它煮得颇是浓稠,料也足,米和肉片都满满的。她拿起勺子搅了搅,几乎搅不开。
正要吃,月夕忽然发现皇帝盯着自己,目光有些闪烁。
“怎么了?”她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皇帝一脸平静,催促道,“快吃吧。”
月夕不多言,低头吃一口,未几,突然皱起眉。
“怎么了?”皇帝问道。
“这粥咸得很,打翻了盐似的。”
皇帝露出讶色,接过她的勺子,自己也吃一口。那脸上,一双英挺的眉毛随即皱起。刘荃见状,忙捧来一只小碗,让他吐在了里面。
月夕不解,道:“这船上的厨子,不是宫里带来的么?怎会把粥做坏了?”
刘荃干笑一声,道:“这不是厨子做的。皇上吩咐做粥的时候,那厨子吐得七荤八素,躺着去了。”
说话间,他的目光若有若无闪向一旁的皇帝。
月夕愣了愣,突然明白了什么。
皇帝一脸不快,对刘荃道:“把粥撤了,其他的留下。”
刘荃忙应下,收了粥碗,退了出去。
皇帝给月夕倒一杯水,道:“漱一漱,别的也能吃,填填肚子。”
月夕接过杯子,仍然看着他,好奇道:“那粥,真是你做的?”
皇帝看她一眼:“厨子病成那个模样,就算让他起来做,能做出什么好吃的。”
没有宫里的厨子,不是还有船上的厨子,再不济,还有刘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