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任谁听了,都会吃惊,沈劭自然也不例外。
凌霄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模样,勉强地挤出个笑:“我们这家子人,真可怕,是么?”
沈劭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先皇后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太子和你。”
“我知道。”凌霄低头,静静看着地上水洼映出的月华,“我自是不会对母后说一句不是,只是,我没法再眼睁睁地看着三哥哥受这份折磨。我原本想着,带着三哥哥远离这里,到南洋去;而后再替他将身子调理好,让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好将母后欠他的还给他。可是,终究事与愿违……”
她默了默,抬头道:“这个缘故,我还未与二哥哥说。我私自带走三哥哥一事,他虽然没有半句责备,但我知道他气坏了。他如今正在病中,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来说吧。”沈劭道。
凌霄有些迟疑。
“你……不怕他迁怒到你头上?”
沈劭笑了笑:“皇上若要迁怒,早就迁怒了,会让你好好的么?”
凌霄看着他俊朗的眉宇,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明日你要做什么?”她又问道,“我该去何处寻你?”
那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小时候。她追在自己身后,问自己第二天来来不来御花园,让她的乳母万分摇头,劝她矜持。
可她一点也不以为意,仍然喜欢找他。
——“明日我起床了,再去寻你!你可别四处乱跑。”
沈劭莞尔道:“明日恐怕要议事,我在衙门里。你别乱跑,等到了中午,我来找你一道用膳可好?”
“好!”凌霄道,眼睛像弯弯的月牙。
第三百九十章 梦境(上)
月夕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那梦里,她时而在正气堂,缠着父亲,听他说外头见到的趣事;时而在皇宫里,坐在御书房那张舒服的软榻上,翻着手里的画册。
氤氲的阳光从窗外洒下,月夕望向前方,一个身影正坐在那里写字。
似察觉到了什么,他也抬起头来,二人相视一笑。
她想对他说什么,可下一瞬,天旋地转,周围为之一变。
她站在扬州江边的望江楼上,三月春光明媚,而父亲晏大正坐在他最喜欢的位置上,逗鸟观景。
心中一动。
月夕想起来,这是晏大病发之前,最后一次跟她去游玩。
她忙上前,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他中了毒,她现在就去找郎中为他解毒。
可父亲看着她,却神色平静。
——你很想我,是么?
他问她。
月夕愣了愣,点点头。
父亲笑了笑,和煦一如既往。
——你不该留在过去,人生一世,如同行路,只可向前看。月夕,或许到头来,你会发现每个人都在中途离开,无人可永远陪着你。可那也并无所谓,你的路,始终是你的路,见到有喜欢的景致切莫错过,勇敢些,好好享受光阴,知道么?
月夕隐约记得,这是父亲临终前对她说的话。
心头揪得紧紧,她已是泪流满面。
——我……我要永远陪着你……
她喃喃地说。
父亲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粗砺的手指滑过脸颊,有力而真实。
——我有你几位叔父陪着,不寂寞。还有人在等你,莫在此处耽搁,去吧。
月夕还想说话,他的手放在她的肩头上,轻轻一推。
双脚如同突然踏空,月夕坠下,心头一惊,醒了过来。
光照刺目。
她皱起眉头。
身上如同压着千斤巨石,几乎动弹不得。
“小姐!”耳边传来阿莺惊喜的声音,月夕看去,只见她眼圈发青,望着她,如获大赦。
月夕张张口,发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阿莺忙取来水,扶着她起来,喂她喝下。
一碗水灌入,月夕终于觉得缓了过来,抓住阿莺的袖子。
“我睡了多久?”
“小姐睡了整整十日!我等日夜担心,就怕小姐醒不过来!”
“皇上……”月夕咳了一下,迫不及待地问,“皇上在何处?”
“皇上在前堂议事。”阿莺说着,有些讪讪,“不过,他就要出征了。”
月夕愣了愣。
————
凌霄听到丘国异动的消息之时,刚刚从床上起来。
她穿戴齐整,马上到了堂上。
沈劭也在这里,正和皇帝对着舆图议论着什么,见凌霄进来,停下话头。
“早就听闻了丘国以使节之名,陈兵边界。”凌霄道,“如今又有异动?”
皇帝颔首道:“早前的那波不过粗粗试探,小打小闹,大致想看看边境布防如何。半个月前,精锐大军从王庭出发,眼下怕是要接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