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碍。当时我和唐大哥与公主一道去了九江,公主半道上突然晕了过去,没两天,小姐醒了过来。她虽然只醒来一会儿,但做的事情却不少。她令唐大哥护送邓五爷回扬州,整顿堂中事务。又写信到京城,让高镖头立马带众人返回扬州,我觉得,那边很快会好起来的。”
凌霄长长“哦”了一声。
到底还是月夕要细致些。凌霄那时满脑子想着赶紧去端了江东王的老窝,没有顾念正气堂太多。
“公主,”阿莺忽而道,“皇上,便是公主的二哥哥?”
“正是。”
她小声嗫嚅:“公主觉得,皇上为人如何?”
凌霄看她一眼,觉得这话问得奇怪。
“何意?”她问,“莫非你觉得,皇上有不好的地方?”
阿莺犹豫了片刻,道:“早前我陪着小姐在京中时,他就总是为难小姐,还想方设法将她留在身边,当什么女史。小姐是不愿意的,寻到时机就跑,可惜被奸人所害,差点丢了性命。公主,我这个人读的书不多,但做人的道理是明白的。人家不愿意,他却还要还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的,跟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
凌霄眉梢一挑,似乎听出了些许故事。
原来如此。她想,自己还纳闷晏月夕怎的突然跟皇帝好上了,原来是有人用强的啊。
心里转着主意,她却板起脸:“你这话可不能跟别人说,说了要掉脑袋的。”
阿莺缩了缩脖子,捣蒜似地点头。
“不过,”凌霄笑了笑,悠悠道,“我不是外人,此事前后经过,无论巨细,你都与我仔细说说。”
蜡烛静静燃烧着,蜡油一滴一滴滚落下来,堆积成柔润的烛花。
皇帝坐在床边上,攥着月夕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那手微微发凉。纵然张定安用人头保证,她定然无碍,但皇帝心中仍然有抹不去的疑惑和不祥之感。
而看到她沉睡的脸,心中又有无尽的无奈。
想她在京师落水之前,他们还在计议着到江南来的事。
皇帝说要微服私访,月夕就说正好能带他一路游逛,把好吃的好玩的网罗个遍。
——“你不是说,你从小到大几乎都待在扬州,很少外出么?”
那时,皇帝疑惑地问:“怎么知道这么许多游乐之事?”
月夕眨眨眼:“我自是一直待在扬州,可我父亲和叔父们几乎天天都在外头行走,回来之后,就爱跟我说哪里好吃哪里好玩,让我馋得很,又不肯带我去。如今既然有了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她说着话的事后,眼睛弯弯的,满是开心,犹如一只将要被放飞的雀儿。
皇帝也很是开心。
他觉得,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从小到大,不是在王府里就是在深宫里,外面的世间如何,他虽然能从各种各样的人嘴里和奏章里知道个大概,却不曾亲眼见过。
而跟月夕在一起的时候,听她说起这些,皇帝心底那些埋藏了许久的稚气的冲动似乎又被点燃起来。
犹如一个十几岁的热血少年,满心都是开阔的天地,还有心上的人。
没想到,一切戛然而止。
他这一趟到江南来,可谓一波十折,经历了许多艰难之后,他终于见到了月夕。
可她却成了这副模样,甚至不曾对他说过一句话,也不曾看他一眼。
——“女史这病,只怕还是与公主那交换之事有关。”
就在刚才,张定安对他说起此事,颇为严肃,告诉他,如果不找到这怪力乱神之事的解决之法,只怕月夕和凌霄都保不住。
解决之法……
皇帝紧紧攥着月夕的手,目光沉沉。
————
花厅那头,阿莺心里早积攒了一股怨气不得宣泄,凌霄这一问,她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中当然有些添油加醋的意味。例如说到郑昀,自然把他和月夕说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又说是皇帝横踹一脚,棒打鸳鸯。若非知道皇帝的为人,凌霄恐怕要将他和地皮流氓等同起来了。
凌霄一边听着,一边暗自感慨,皇帝贵为天子,想要娶妻也跟寻常人没两样。到头来,娶算是娶到了,却被外家人指手画脚,嫌个透彻,连她听了也觉得憋屈。
“也不能这么说。”听到最后,凌霄觉得该为自己兄长说句话,终于忍不住道,“就算撇开他是皇上这一层,他也不差。你看那长相,在京城可是万里挑一的好,多少人盼也盼不来。”
“公主怎将小姐说得这般肤浅?”阿莺蹙眉道,“皮囊固然重要,但人总会老去。再说了,朝看夜看的,再精致的皮囊也经不起这么琢磨不是。而且我以为,皇上的模样确实上乘,可郑公子也不差呀。更何况,过日子还是性子重要。论性子,还是郑公子好亲近些。唉,小姐若是跟郑公子在一块,兴许日子也要过得平稳些,至少不用总这般亲自出面打打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