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平静地没有一丝浪花,没有一点涟漪。
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凌霄哽咽着,仿佛一个委屈的孩童。
皇帝注视着她,叹一口气,少顷,将她搂入怀中。
“田放,”他淡淡道,“找几个水性好的四周看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田放应下。
“随朕回去吧。”皇帝拍拍凌霄的肩头,说罢,将她松开,转身而去。
凌霄擦擦眼泪,仍然看向那海面。
风大了些,浪涌在幽暗中翻滚,将船荡得摇晃。
鼻子仍阵阵发酸。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从前的御花园里,一个少年低头看着她,笑容灿烂。
“……皇上!皇上!”一声惊呼突然从身后传来。
凌霄转头,皇帝倒在了甲板上,不省人事。
————
一番变故,所有人整夜无眠。
天边翻出鱼肚白之时,海船靠岸。
早已经等在此处的张定安匆匆上船,为皇帝诊治。
探了一番脉搏之后,他松了口气,道:“皇上天赋异禀,七魂六魄中尚有一半是清醒的,经历这般血光之灾也尚无大碍。公主这些日子还是安分些,别再给皇上找不自在了。”
他说罢,瞥了凌霄一眼。
原以为凌霄会跳起来暴打他一顿,可凌霄却神色怏怏地呆坐在一旁,擦了擦哭肿的眼睛,不发一语。
张定安愣了愣。
他记得上次见她这副模样,还是在先皇后和先太子过世的时候。那时,谁也劝不住,他也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心底叹口气,这天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不知道上辈子攒了什么孽缘,个个是冤家。
他想了想,道:“公主莫绝望,那些丘国人行动娴熟,想必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江东王向来爱演戏,他跳下去,说不定只是故意让公主以为他死了,其实他现在还指不定在哪里逍遥呢。公主要往好处想。”
果然,听了这话,凌霄的目光动了动,却又黯然下去。
“若是如你所说,三哥哥被丘国人所救,必定是去了丘国,哪里好了?”
张定安张张口,竟无话可说。
“你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凌霄道,“你放心吧,我无碍,你赶紧把二哥哥医治好才是。”
她说罢,便扭过头,不再说话。
皇帝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张定安和一干太医以为,皇帝如今不宜再舟车劳顿,于是一行人抵达松江府,便下船修整。
凌霄的话少得出奇。但凡开口,问的便只有江东王的消息。
只可惜田放那头多次遣人入水,均无所获。
三日之后,皇帝终于醒来,凌霄的脸色也终于有了些好转。
她一得了消息,便匆匆入了船舱。
田放在已在床边禀告消息,见了她来,便识趣地跟张定安一道退下。
“二哥哥好些了?”她上前问道。
皇帝“嗯”了一声,指了指床边的凳子,让她坐下。
“三弟那头,”皇帝道,“朕令田放继续找,但毕竟这么冷的天,还是夜里,恐怕凶多吉少……”
凌霄望着他,怔怔不语,好一会,小声问道:“三哥哥希望二哥哥就此没了么?”
“不希望。”皇帝神色严肃,“三弟为一己之私,祸乱天下,朕身为一国之君,自当秉公处置,以儆效尤。故而任由他这般轻易地死去,是最轻的惩罚,并非朕心中所望。”
凌霄听着这话,先前生出的希翼再度熄灭。
“你是否觉得朕不近人情?”
凌霄咬咬唇:“是我太过感情用事,是我的错。”
皇帝看着她低垂的脑袋,欲言又止。
他知道她的内心已经备受煎熬,虽有责备的话,却终究无法说出口。
他的手动了动,慢慢放在她的头顶上,拍了拍。
“你没有错。”皇帝道,“错在父皇,没有管好这个家,让三弟误入歧途;错也在朕,没有早点阻止三弟,让你有所防范。”
停了停,他继续道:“可最大的错,在于三弟。他放弃了正道,也辜负了你。”
凌霄久久没有抬头。
皇帝听到抽泣声,再看去,只见她的肩一耸一耸的。
皇帝往枕下摸了摸,拿出一块帕子,递过去,道:“好了别哭了,朕有件事情要去办,只是手脚仍是无力,不能起身,你能替朕去办么?”
凌霄即刻,用帕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睛:“二哥哥要我去办什么?”
“应天的水师将到松江与朕会合,而后一道北上。朕不想让大军看到朕的病容,以免伤了士气。到港口迎接大军之事,便交给你,如何?。”
“我?”凌霄愣了愣,转而皱眉,“我去做什么?我弄丢了三哥哥,他们必定恨极了我,回头还不知要如何弹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