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王看着月夕,目光意味深长。
“凌霄,孤愈发觉得,你与从前大不一样了。”他说,“这般怯懦的言语,从前可从未听你说过。”
月夕道:“三哥哥莫非觉得,我是假的?”
“你若不是孤的亲妹妹,孤确实会有此疑心。”江东王慷慨道,“不过孤若真的愚钝至此,以至于有人在孤面前冒充你也看不出来,那么被收了这条命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月夕看着他,忽而想听到了十分有趣的事,唇角弯起。
“是啊,若果真如此,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说着,站起身来,“既然三皇兄执意要我陪着一道入城,我自不推辞。入城乃大事,不可随意,容我回去更衣妆扮,以壮声势。”
说罢,她向江东王那一礼,转身退去。
看着她的身影,江东王的目光停留了好一会,脸上的笑意消失。
“照你看来,凌霄如今在想什么?”他问。
怀恩道:“殿下仍怀疑,公主有贰心?”
江东王淡淡一笑。
“她一身武功,若有贰心,早有机会将孤杀了,何必等到现在还不动手?”他说,“孤只是感慨,她的心性果然不似从前了。这一身的武功,看来也不会为孤所用,倒是可惜。”
“殿下说得是。”怀恩道,“不过公主毕竟是个女子,胸无大志,也在情理。”
江东王不置可否,望了望外头。
“蔡衍的消息,确实么?”他问。
“确实。”怀恩道,“昏君已死,尸首就在城中。”
江东王露出满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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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在岸边停下,黑夜中,一艘连着一艘,巨龙一般,火光亮如白昼。
仪仗早已经摆开,旌旗在夜色中猎猎招展。
月夕跟着江东王下了船。,登上马车。
外头,乌泱泱的军士从船上下来,甲胄的碰撞声和喧闹的人声混做一处,热闹非凡。
看见这阵仗,月夕只觉心惊肉跳。
从前,她看到的只有九江城的江东王府,以及扬州的阿絮,看不到这背后,江东王阵阵的手段。今日这阵仗,就是他露出来的一鳞半爪,果真是处心积虑,谋划深远。
让月夕好奇的,是江东王的财源。
这些兵马,显然养了许久,断然不是靠凌霄公主府的钱财供起来的。
据月夕所知,江东王从先帝的时候起,就一直为太子所忌惮,皇帝更是对他防备有加。朝廷里的银子有多少到了江东王府,都是清清楚楚,一个子儿也不会多给的。
当然,江东王以公子之名在江南搜刮民膏民脂,已经是公认的事实。可月夕猜想,他的背后,定然还要更大的势力。
月夕想到了李阁老。
可李妍是最近才嫁到江东王府,李阁老就算拿得出那天量的资财,他站到江东王这边也是最近的事。所以,不会是他。
那除此以外,还会有谁?
思量间,只听三声爆竹响彻夜空,而后城门发出沉重的开合声,早前被轰得有些残破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队人马奔驰而来。
为首者滚鞍下马,跪在江东王驾前:“臣蔡衍见过殿下。”
江东王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他:“今日城破之时,你在何处,为何不出城接应?”
“殿下有所不知,”蔡衍道,“昨日皇上……”话才出口,他打了一下嘴巴,忙补充道,“伪帝突然到了应天,将臣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臣被困狱中,动弹不得。直至城破之时,伪帝受创,兵马四散而逃,臣才有了逃离牢狱的时机。”
“受创?”江东王问,“你是说,他并未亡故?”
月夕的马车就在江东王身后,将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心一时高高悬起。
“纵使不死,也命不久矣。”蔡衍道,“下官一得了自由,便立马往行宫赶去,正瞧见伪帝车驾的马车匆匆驶入行宫,而地上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其扈从近侍,如田放等人,哀痛甚笃。据臣内应禀报,伪帝如今就在应天行宫的无思殿中,太医已经束手无策。”
月夕怔怔的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这消息,简直又好又坏。
好的是,他极可能还活着;坏的是,即使活着,大约也受了重伤,很可能命不久矣。
江东王的声音喜怒不辨:“如此说来,你们还未将他捉住?”
“殿下明鉴,行宫宫城坚固,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蔡衍忙道,“臣手中无许多兵马,着实难以攻下。唯有等待殿下率王师入城,一举攻破!”
第三百七十五章 哀鸣(下)
江东王终于颔首。
“城中的伪帝余党,当下如何了?”他问。
“臣已经令人挨家挨户地查过,所有余党望风而逃,无处藏匿。应天大营里仍有六万余兵马,已经被臣重新收拢。那行宫之中,顶多只有三四千人顽固之徒。殿下,臣以为,无论伪帝是生是死,这点人马也无法与殿下大军抗衡。当今的天下,已经尽在殿下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