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安静喝酒的李妍听到阿絮的名字,手里的杯子顿了顿。
“我今天早晨还见着她了,如今怎又没了踪影?三哥哥,你可是又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不让人见到?”月夕歪在椅子上,轻笑一声,“话说回来,三哥哥手下干将无数,却只有这阿絮最受重用。我从前总想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后面见到了真人,乃豁然开朗。此人手段自不必说,多少男子也强不过她去,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天下无论什么女子,在她面前都成了庸脂俗粉。我若是三哥哥,我也会将她视若心腹珍宝,委以重用。”
这些话语带着醉意,轻飘飘的,似在玩笑。
李妍脸上的表情变得不好看起来。
江东王看着月夕,淡淡道:“凌霄,你醉了。”
“我可没醉。”月夕瞪起眼睛,不满道,“三哥哥怎么还跟从前一样,我喝两杯酒就总说我醉了?太子哥哥都不拦着我喝酒了,三哥哥却……”
话没说完,她又打了个酒嗝。
江东王不多言,对怀恩道:“将公主送回樨园,为她备些醒酒汤。切记要加些蜜糖,不然她要吐。”
怀恩应下,忙招呼两名宫人上前,半劝半哄,扶着摇摇晃晃的月夕离开了。
月夕嘴里嘟嘟哝哝,走出十几步外的时候,仍然能听到她在嚷着要吃什么烧鸡。
乐师仍在弹奏丝竹,咿咿呀呀唱着曲,却衬得宴席上诡异的安静。
李妍垂眸喝着酒,似在品尝着酒的味道,又似在仔细倾听曲调。
江东王拿起酒壶,为她斟了一杯,道:“凌霄就是这样,醉了之后就总说些没边际的话。王妃从前在京城之中,应当也听说过她不少的荒唐事。当年,便是先皇后和太子,也为她头疼不已。”
李妍看着江东王,微微一笑,双眸如同深潭,没有一丝波澜。
“殿下说的是。”她温声道,“妾一向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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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拂动檐下的灯笼,江东王府里,处处是浓郁的桂花香气。
李妍回到寝宫的时候,面色沉沉。
乳母杨氏上前,为她宽衣。李妍怔怔地望着旁边一人高的百鸟灯树,精致的铜鸟衔着灯台,在烛光中闪闪锃亮。
阿絮……
这个名字在心头浮起,瞬间引得她眸中冒出火来。
突然,她一脚将灯树踢翻,铜器沉沉倒下的声音,将四周的宫人太监都吓了一大跳。
杨氏知道不妙,忙让人收拾了东西,自己扶着李妍到内室去。
“王妃这是怎么了?”她忙劝道,“王妃离京之时,太老爷就告诫过王妃,在江东王府里切不可像在家里一般乱发脾气。前番王妃不听我劝,闹得殿下将王妃禁足,这才过了几天?殿下那脾性就是那笑面虎,面上对王妃客气,底下却是不好惹的。前几天那事还没过去,王妃可要慎重,不可因小失大!”
李妍眼睛发红,恨恨道:“我若是那等不识大体的人,方才宴上就发作了,岂会等到现在?那个叫阿絮的,殿下虽没有提过,我却是知道的。”
杨氏奇道:“王妃从哪里听说过她?”
“乳母糊涂了?”李妍冷着脸,“祖父在这边若没有眼线,怎会舍得让我千里迢迢嫁到这里来?那阿絮频频出入此地,瞒得了外人,却瞒不得府里的人。她在扬州素有艳名,殿下竟与这等人牵扯不清。殿下背地里做些什么,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也就罢了。如今,连海阳公主那榆木一般的人都知道了,可见在别人眼里都不是秘密,单瞒着我一个,岂不让人恼火?”
杨氏看着她,叹口气:“王妃,听我一句劝。此人管她什么来路,只要对大业有用,便还是要往宽处想。殿下若真喜欢她,怎娶了王妃,却不娶她呢?”
李妍嗤一声,神色愈加沉沉:“还能为了什么,自是看中了我家的本事。”
“那便是了。”杨氏微笑道,“皇帝还有个三宫六院,可任凭底下嫔妃怎么换,皇后却总是最稳固的那个。为何?那是因为能当上皇后的,才是皇帝最看重的人。王妃要记住,你最终是要做皇后的,只要李家在,什么阿絮阿花都是过眼烟云。棋子罢了,王妃又何必放在心上?”
李妍望着她,咬牙沉默了好一会,深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的神色已是平静。
“乳母说得对。”她冷笑,“此事,我自有道理。”
——
回到樨园以后,月夕关上门,醉态就再也不见,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泡了一杯茶。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李妍的脾性,她从凌霄的手记以及主持选秀的时候,大致有些了解,知道她和李家都并不是行事宽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