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埋怨。
这九江城里,没人敢说江东王的坏话。
江东王一行赶到码头。
刚一停稳,他便披了件氅衣,匆忙下车。
怀恩打伞跟上,忙道:“殿下,地上湿滑,小心,小心。”
江东王不言语,径直往前。
众侍卫齐齐开道,推走看热闹的人群,江东王才看清码头边的景象。
“殿下!”忽听一声呼喊,李妍便哭着扑入他的怀抱。
她显然被人挟持着,一路颠簸而来,披头散发,瑟瑟发抖,早已经没有了先前那雍容华贵的仪态。
“王妃受惊了。”江东王缓声道,从怀恩手中接过一袭裘衣,披在她身上,眼睛却没有看她。
李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月夕一人站在江边,眺望着江面上远去的船,一动不动。
“殿下,今日之事,都是公主做下的。”李妍恨恨道,“只是沈劭看逃跑不成,便弃下了她。殿下可要将她抓回去,好好罚她!”
江东王没答话,却对一旁的怀恩道:“带王妃回府歇息。”
李妍忙道:“妾要和殿下一道……”
江东王没有搭话,只松开她,径直向前。
秋雨绵绵,江上雾蒙蒙一片
江东王只打着伞,朝月夕走去。
刘四的腿扶了伤,一瘸一拐地上前禀告:“在下没想到,沈劭带了正气堂还有公主府的人,足有百来号齐齐杀出。我等不敌,只留下了公主。”
江东王还是看着江边的那抹身影,问:“凌霄武功高强,你是如何留下她的?”
“在下自然不会先拿公主,而是拿下了沈娘子。公主那时说,愿意以自己交换沈娘子。在下以为,公主对殿下更加重要,于是就答应了。二人交换后,待沈娘子上船,在下料公主要跑,于是带人上前将其困住。公主那时正要缠斗,可沈劭的船却突然离了岸,弃公主而去。”
江东王的眉间露出讶色。
“你是说,是沈劭令船离开了?”
“正是。在下当时也百思不得其解,可后来一想,以在下对沈劭的了解,他最会权衡利弊。沈娘子是他姐姐,当是首要。至于公主,他知道殿下不会拿公主如何,弃下公主去保沈娘子,显然是更理智的做法。”
可理智最是伤人。
江东王嘴角勾出一抹笑。
月夕独自坐在岸边,雨水浇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裳。
江东王将伞递过去,看见月夕侧过头去,眼圈红红的,泛着泪光。
“走吧,回府去。”江东王说道。
“我的府邸在扬州,三哥哥当真为我着想,就把我的府邸还给我。”
那声音低低的,无助,却又似有几分赌气。
江东王道:“会还给你的。孤说过,只要你想要的东西,孤都会给你。现在暂且委屈你,住到孤府上去。”
“我住去那里作什么?等三哥哥和王妃看我的笑话么?”月夕倔强道,声音却有了哽咽,“我对他那般好,为了他搬到扬州,保他当了扬州知府,替他保全沈仪……”
她说罢,抽一口气,再也不说话。
江东王看着她,有些诧异。
这样的凌霄,是他从未见过的。
从小到大,凌霄都是个任性且要强的人。就算打架打输了,她也从不肯服软,全身上下只有嘴硬。
但如今,居然这张嘴也说出了这般自怨自艾的话来。
可见于她而言,沈劭此举伤害之深。
当然,若是换了别人,江东王会首先怀疑对方使诈,一切都是假的。
但对于凌霄,他没有这个担心。
第三百四十章 变节(上)
若说世上,江东王最了解什么人,不必猜也能一眼窥出心思的,那么非凌霄莫属。
她从来不擅长隐藏心思,说谎的时候,心虚和马脚都写在脸上。就算是现在长大了,也学会了些宫里人的喜怒不形于色,在江东王眼里,仍像小儿一般直白,全无遮掩。
心中叹口气。
自己这个妹妹,一生要强的海阳公主,到头来,也不过是个会被所谓情爱而神伤的人,就跟那些碌碌庸庸的芸芸众生一般。
当然,这对他而言,是一桩好事。
“你有什么好笑话的?”江东王无视泥泞,在湿漉漉的青石上坐下,道,“你付出了一片真心,情真意切,只是所托非人罢。孤不会笑话你,王妃不会,府上的人更不会,你大可放心。”
月夕望着他,目光动了动,却转过头去。
“三哥哥果真管的住王妃么?王妃三番两次到我院子搅事,让我不得安宁,三哥哥打算让我活受罪么?”
这话,饱含委屈,怎么听都是小孩子在使性子。
“不会有下次了。孤向来说到做到,何时食言过?”江东王温声道,“回去吧,天凉了,再淋下去,要受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