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这样的情形也有过一次。
就是上次,水匪围攻正气堂,她受了伤,趴在沈劭肩上的时候。
后来,她……
凌霄望着沈劭愈加模糊的脸,而后,两眼一黑。
“……我落难之后,历经生死,尝遍冷暖。我总觉得,从前的沈劭已死,如今的沈劭,是一个被世人遗弃之人,不必在乎从前的任何东西。可每每静下心时,我却总是会想起你。”沈劭望着旁边纱笼里的灯烛,缓缓继续道,“江东王让我杀晏大时,我就问自己,是否要甘愿放弃是非,甘愿沉沦?有朝一日,我若再遇到你,是否还有脸面见你?”
说罢,沈劭转向凌霄,双目熠熠生辉:“凌霄,我……”
话才出来,他愣住。
眼前的凌霄,已经靠在隐囊上,双目紧闭。
沈劭的脸仍涨红着,瞪起眼睛,不可置信。
这等时候,她竟是睡着了?
看着那沉静的睡脸,沈劭无语至极,又好气又好笑。
明明是她让他说的,什么样没心没肺的人,竟会在这样的时候睡着?
他忍不住抬起手,想将她晃醒,却又犹豫停住。
正踌躇间,突然,凌霄睁开眼,似喘了一大口气,而后,咳嗽起来。
沈劭吃一惊,忙将她扶住。
不料,凌霄这咳嗽很是剧烈,整个人蜷起身体,几乎趴在了榻上。
“凌霄,”沈劭急忙给她拍背,“你……”
他的手突然被掐住。
她抬头,睁着眼睛喘着气:“我……我是月夕……”
*
阳春园的长桥边上,灯火通明。
禁军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宫人太监们忙做一团,有人在喊着快去找太医。
谁也没想到,今夜会出这样的事。
晏女史被人推入了水中,幸好皇帝及时赶到,将她救起。
大殿上,众人眼睁睁看着皇帝离席,跑了出去。他骑上一匹马,急急驰往凝秀斋,向里面的宫人问明晏女史离去的方向,又一路疾驰进了东边园子。
而后,便是眼前这一幕。
皇帝浑身湿透,将月夕带到岸边之时,她已经没有了知觉。皇帝随即用力按压她胸口,还低头嘴对嘴地度气。
“怎会如此?”宝儿站在边上,两眼泪汪汪,“女史会不会……”
刘荃虽然也担心,却终究镇定一些,摇摇头:“不会的。你不知皇上多厉害,他从前习武的师父,不但武功高强,还是医科圣手。你看皇上救人那动作如此麻利,女史断然不会送命。”
宝儿听得这话,安心了些。
只听得皇帝身边的赵福德欣喜道:“有气了!女史有气了!”
众人也跟着眉头一展,紧绷的气氛登时开解。
庆幸之余,宝儿忽而想起什么。
“公公,”她小声道,“上回下注,你可是赌皇上和晏女史成婚之后才会……嗯,亲吻?”
刘荃苦涩地“嗯”了一声。
“那现在……”
“也就赔光了今年所有月钱吧。”刘荃叹口气。
周围人松了一口气,皇帝却并不懈怠。
月夕虽然恢复了气息,却仍没有神智。她若醒来,应当会咳嗽才是。
“太医何在?”他回头喝道。
“太医正在路上!”赵福德忙道,“稍后便到!”
皇帝不答话,再看向月夕紧闭的双眸,决定再为她度气。
快醒来……
心中焦灼,皇帝用手捏住她的脸,让嘴唇张开,俯身下去……
突然,“啪”一声。
月夕抬手,一记耳光,不轻不重地正正扇在皇帝脸上。
无论皇帝还是周围人,尽皆愕然。
月夕已经醒来,咳嗽着,支撑着身体,与皇帝离开些许。
“我……我是凌霄……”
她的声音低低,只有皇帝能听到。
抬眼,皇帝看着她,神色震惊。
*
一场意外,让整个阳春园兵荒马乱。
虽然寿宴不曾中断,但皇帝和梁王妃先后匆匆离席,足以让每个人猜测一定出了大事。
凝秀斋里,禁军把守殿门,格外肃杀。
“刺客一共三人。”护驾而来的禁军副指挥使汪赟向皇帝禀道,“被拿获之时,皆已服毒,随后毙命。身上衣冠皆园中内侍,臣下查过,今晨确有三名内侍的冠服失窃,当下正在审问失主。”
皇帝沉吟不语。
梁王妃在一旁听了,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这阳春园,自大王故去,我好几年不曾回来住过。”她擦着眼泪,道,“怎一回来,大喜的日子,就偏偏出了这等事……”
皇帝看了看她,安慰道:“此事既然已经过去,伯母不必为此伤神。”
梁王妃心有余悸:“皇上明鉴。那些贼人必是打着谋害女史,再嫁祸梁王府的主意。幸好女史无事,否则我等岂非要受一场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