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回去见臣工了。”他说,“你歇着吧。”
说罢,他便要离开。
月夕犹豫着,见他迈步出去,忙唤了声:“皇上。”
皇帝回头。
月夕走上前,看着他:“皇上去过了寿安宫?”
“嗯。”他说,“母后的人越发跋扈了,不叫他们长长记性,他们下回还来。”
月夕想了想,又道:“故而皇上方才待在这里,是特地来等着周嬷嬷?”
皇帝不以为然:“朕等她做什么?朕让她赔礼道歉,她敢阳奉阴违?朕方才说了,就是来歇着的。”
月夕狐疑地打量他,暗道他做的这般明显,有什么好不承认?
他觑了月夕一眼,清了清嗓音:“今日之事,你也不必放心上。太后确实难缠,可朕有治她的法子,日后不会再如此造次。”
还有日后……月夕想着,只得道:“多谢皇上。我和跟太后本就没有怨恨,且今日有那尚方宝剑在,我也不曾受苦。”
皇帝却蹙眉,似乎有些不悦:“你是说朕多此一举?”
月夕:“……”
皇帝心海底针。
“我并非此意。”她说,“皇上肯为我等出气,可见皇上体恤臣下,乃我等之幸。”
皇帝看着她,也不知是不是真高兴了,唇角弯了弯。
“你歇着吧,朕去忙了。”他说罢,径直离开。
月夕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没多久,宝儿走了回来。望着月夕,笑嘻嘻的。
“女史,”她说,“皇上走了?”
月夕见到她,旋即将她拉到屋里,问道:“周嬷嬷那事,是你告诉皇上的?”
宝儿转了转眼珠子,干笑一声。
“女史别生气,我可不是奸细,不是我说的,是刘荃。”她说,“皇上吩咐过,这边有什么事,都要去向他禀报。刘荃手下的太监比我跑得快多了,抢先了一步。女史莫怪我们,若不照实说,那可是欺君。”
果然不出所料,她还道皇上怎的这么快就到寿安宫转了一圈,原来刘荃早遣人去报信了。
宝儿眨巴着眼睛,凑上前道:“女史瞧,女史受过的委屈,皇上一件件地都记得。周嬷嬷先前还说要给女史找教习嬷嬷,这话倒被皇上现学现卖,回头罚了她。这宫里受过周嬷嬷气的人可是不少,这下可都要高兴了。”
看着她得志的模样,月夕笑了笑。
“皇上可不是为我出的头。”她说,“周嬷嬷敢到永明宫来用刑,这是真触了皇上的忌讳,这才发火的。”
“是是是。”宝儿仍笑着,“我就是,皇上对女史可真好啊,我们从来没见过皇上对谁这样。”
这话里有话,月夕佯装没听到,说,“你值上无事么?回去吧。”
宝儿应了,正要退出去,却又回头:“对了,方才刘公公让我转告女史,他刚刚知道女史要值夜,让女史白天歇着,不必上值了。”
“我方才瞧皇上精神不错,病大约好了,夜里应该不必去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刘公公是这么说的。说不定,是皇上盼着女史夜里去上值呢?”
她说罢,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月夕一愣,宝儿却嘻嘻一笑,跑开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蝉鸣(上)
月夕觉得,皇帝非要自己去守夜,大概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为了让太后死了控制自己的心,无所不用其极。凡是能跟太后对着干的事,他都乐此不疲。先前是凌霄,现在是她。
不幸的是,其实先前的凌霄也是她。想来,皇帝觉得用月夕来对付太后着实顺手,于是就算她已经是本尊之身,也照用不误。
白日里,他摆出一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架势,去寿安宫跟太后闹了一场;晚上,又让月夕守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用想也知道,太后会如何作想。
自己这狐狸精的帽子,从此是再也摘不掉了。
——你大可不必如此自作多情。
那日,皇帝对她说的话犹在耳畔。
月夕在心底哼一声。
她并不打算老老实实按着皇帝的意思来。皇帝的病还没好,定然是早早就歇下的。自己本着一个拖字诀,磨磨蹭蹭,大约能把这差使躲掉。
果然,如她所愿,直到睡觉的时候,皇帝那边也没有人过来唤她。
她竖起耳朵,隐约听见伺候皇帝洗漱的宫人鱼贯而入,又陆续出来,再无动静。
月夕深吸一口气,料皇帝说不定已经睡着了。她吹灭了蜡烛,正喜滋滋地上床睡觉,房门却响了。
“女史。”外头是刘荃的声音,“该女史上值了。”
月夕一顿,笑意僵在嘴角。对了,刘荃忠心耿耿,就算皇帝不记得这事,他也决计忘不了。皇帝把这事交给他,算是找对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