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应一声。
皇帝没说话,迈步走进屋子里,就像进自己屋子似的。
皇帝环视屋子一周,又看向月夕。
“今日吓着了?”他问。
月夕道:“我不是第一回 见周嬷嬷这副阵仗,她吓不倒我。”
皇帝的目光落在她案上的尚方宝剑上,目光动了动,神色松下了许多。
她确实不会怕。
他记得,当初她为了逃避和亲,曾假装癔症,装神弄鬼,把周嬷嬷吓得够呛、
不过那时的癔症都是假的,这尚方宝剑确是真的。
“这尚方宝剑,是凌霄给你的?”他问。
“正是。”
月夕见皇帝盯着,忙将宝剑交给他。
皇帝却没有接,只道:“朕不想看,你将它收好。”
月夕有些好奇:“皇上不喜欢这剑?”
“这剑只有一柄。”皇帝道,“当初,朕和兄弟几个都想要那,父皇便让我们比武,胜者可得。朕使上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赢了,一心以为宝剑到手,没想到最后冲出来个凌霄,一脚把朕撂倒,夺走了宝剑。自那之后,朕就不想再看到它了。”
月夕愣了愣,觉得好笑。
小心眼。
“这毕竟是先帝赐给公主的,论理,只能公主用。”月夕瞥了瞥皇帝,道,“皇上不治我僭越之罪?”
皇帝也看着她:“你也知道这是僭越之罪,若周嬷嬷再来,你还打算用么?”
月夕不由笑了笑。
她自然是打算的,毕竟自己的小命才最要紧。
皇帝似乎并不打算多纠缠此事,见墙边有一张软榻,也不避讳,径直在上面坐了下来。
这架势,竟像是过来串门闲坐。
月夕愣了愣。
“有茶么?”他神色悠然,“朕渴了。”
月夕忙给他倒一杯茶,端过去。
皇帝拿着茶杯喝一口,又随手将一个隐枕拉过来,垫在身后。
月夕忍不住道:“皇上的公务都处置完了?”
“还不曾。”皇帝将茶杯放在一旁,倚在软榻上,道:“朕还病着,有些乏,借你的宝地眯上一会儿。”
月夕无语。
她这小小的耳房哪里供得起他这么尊大佛。
“那皇上该回寝殿才是,龙床宽大,不像我这小塌,又窄又小。”
皇帝仰面靠在隐枕上,不紧不慢:“说的是,回头朕让赵福德给你换张大的。”
月夕:“……”
忽然,皇帝瞥她一眼,勾了勾唇角:“不逗你了,朕是认真的。永明宫外候着一大群臣工,朕只要踏进宫里,立刻就会被人围住,哪还小憩的福分?”
月夕知道这话不假。
从前她以凌霄之名去见皇帝,也着实很难见上一面,每次都是见缝插针一般。
屋子里没人说话。
少顷,皇帝自顾地闭起了眼睛。
月夕无事可做,站了一会,去取了一张薄褥,轻轻盖在他身上。
“你不必守着朕。”只听皇帝低低道,“要做什么,自去做便是。”
守夜也是你说的,不必守着也是你说的。月夕心中腹诽,却一点也不觉愠怒,唇角弯了弯。
她应一声,没有离开,只随手在案上拿起一本没看完的书,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来。
这本书,是月夕从扬州带来的,乃是近来最流行的话本,这几日,全靠它撑着,没有在宫里无聊死。
可现在,她有些心猿意马。
翻着翻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飘到皇帝身上。
那软榻不大,皇帝躺在上面,显得身形修长。
在龙床上却看不出来。
她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脸上。
如今是白天,更能将他的睡颜看清。高挺的鼻梁,赶紧利落的下颌,褪去了皇帝的威严,就剩下一副漂亮架子。
心想,这人虽然行事总有些让人不快的地方,可不妨碍他好看。
可惜他是君王,可惜她厌恶这吃人的深宫。
她将目光收回,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书。
才没过多久,月夕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而后,便有人轻轻敲门。
“女史可起身了?”是宝儿的声音。
月夕起身过去,将门开一条缝。
只见宝儿一脸纠结,道:“女史,周嬷嬷又来了。”
月夕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竟是估计错了。
这周嬷嬷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她来做什么?”月夕蹙眉道,“莫不是还要打我?”
“那却不是。”宝儿道,“周嬷嬷歹人捧了几个锦盒来,说是太后赐下来给女史的。”
月夕更是诧异,正要再问,只听身后传来皇帝清冷的声音:“让周嬷嬷带着那些东西进来,就说朕想看看,太后赐了些什么来。”
周嬷嬷没想到皇帝竟然就在月夕的屋里,心里头阵阵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