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从文书上抬眸,似笑非笑,道:“你方才唤我什么?你若不认我这堂主,我又如何如何替你了结此事?”
韦禄一愣。
正气堂众人也是一愣。
范齐面色一变,正要上前说话,却被沈劭伸手拦住。
只见他神色镇定,只冷眼看着前方,仿佛与己无关。
韦禄意味深长地看沈劭一眼,笑一声,对凌霄改口道:“晏堂主言之有理,我方才口误了。”
凌霄也笑了笑。阿莺曾对她说过,欠钱的才是爷。如今,她却是头一回品到了这句话的妙处。
她转而看向沈劭,将判书递上,道:“沈军师,你怎么说?”
军师二字说的甚是刻意。沈劭睨着她,也并不接过那判书,只道:“老堂主对此事未有交代,我等却不能凭着一纸判书就给人那么大一笔钱。”
韦禄讥笑道:“沈公子倒是会说话,府衙的大印还盖在上头,想不认?晏堂主,这正气堂当年也是响当当的地界,莫非如今真的改名换姓,那偌大的家产竟也一个子儿都不剩了?我看,正气堂不如就散了,落魄到这种地步,也不必再买卖了吧。”
说罢,四周响起起哄的声音,一半奚落正气堂穷困,一半嚷着让正气堂即刻关门。
正气堂这头的人羞愤不已,纷纷亮出拳头,又推搡起来。
凌霄瞥了沈劭一眼,只见他毫无劝阻之意。心中明白,他今日是打算真的把账赖了,打一架了事。
所谓手段,也不过如此。凌霄想,晏月夕但凡会点功夫,也不至于被沈劭撬了墙角。
当下,此事的来龙曲面,凌霄大致已经明白。晏大和韦禄对簿公堂后,府衙判他赔韦禄二十万两银子。不管晏大有无跟沈劭交代,但晏他定对这判书有异议,因而才拖延到了今日。
想来,沈劭如韦禄所言,确实拿不出这部分钱。否则他刚刚拿到正气堂,正是立威之时,断不会因为这钱财之事让自己难堪。
正思索着,突然,一名正气堂门人痛呼一声,倒在了凌霄面前。
他被对面一个彪形大汉踹中了腹部,竟是吐出血来。
事态一下严峻,众人哗然,正要上前,却见一个身影飞掠而去。
不等众人回神,对面那惹事的壮汉已经中了窝心一腿,竟是飞出两步远,倒在了人堆里。
周围皆是一惊,目瞪口呆。
凌霄站在空地上,收回了腿,面色沉沉地环视:“还有谁要动手,尽管来。”
那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所有人停手。无论是隆兴行还是正气堂,再无人敢上前一步。
韦禄看着凌霄,心中亦是吃惊。
方才那动静,是他的授意。江湖人只认拳头,他想着出招逼一逼对方,杀杀威风,好快点把事办了。这大汉,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便是同样体格的汉子,也难有人在他手上讨得便宜,可这晏月夕,竟然能够一脚将他踹飞。
韦禄想起前番黑水堂的事,再也不觉得那是流言。
“韦主事,在商言商,便该好好说话。”只听凌霄道,“为了些许钱财,主顾的脸面说翻就翻,传出去,隆兴行的名声还要不要?我且问你一句,这这判书上的数目是否属实。”
韦禄不耐烦道:“说了几回了,这判书上有官府的大印……”
“我问的是你。”凌霄看向他,目光锐利,“你韦禄可愿承诺,这数目没有半点虚假?”
韦禄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我隆兴商行做这么大的买卖,自有诚信二字担保,自然属实。”
“有这话,那便是了。“凌霄笑了笑,“此事既是我父亲欠下的旧债,我自当了结。”
说罢,她唤一声:“阿莺。”
话音才落,阿莺上前来,呈上一叠银票。
包括正气堂众人在内,所有人看到那叠银票,都露出吃惊之色。方才,众人都以为这前堂主的女儿是来帮腔赖账,没想到,竟是要正经还钱。
范齐狐疑不已,看向沈劭。
却见他盯着凌霄,仿佛要将她穿透。
凌霄将那叠银票拿在手里,看着眼睛放光的韦禄,并不慢道:“不过,江湖上的规矩,韦主事也是知道的。我正气堂不欠人一文钱,但若有人敢趁人之危欺负到头上,我不但会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还会让他混不下去。韦主事,你听明白了么?”
韦禄看着凌霄,莫名的,他觉得颈后微微生凉。
仿佛自己真的被传说中的罗刹盯着,一阵心虚。
不过这念头瞬间即逝,他冷哼一声,也不接话,只让手下人去接了银票,仔细清点。
那手下从凌霄手里接过银票,数了数,却道:“只有五千两。”
韦禄面色一变,指着凌霄:“你敢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