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诧异不已。
“你要带我去见何人?”
“一个盛安社的人。”
月夕一愣:“你还认识盛安社的人?”
“在京城做生意,结识三教九流在所难免。”郑昀道,“我有一阵跟此人交好。不过后来出了些事。盛安社本就声名狼藉,父亲说他品行不端,让我不得再与他往来。”
月夕了然,仍然看着他。
“你们出了什么事?”她问,“先说清楚,我再决定见不见。”
郑昀苦笑,道:“那我长话短说。他那时有个相好,是花柳巷里的娘子。两人好了一阵子,他相好就哄他拿钱出来,替她赎身。可老鸨要价很高,他那时身上没几个银两,便叫了我一道去劫人,打算人劫出来,就远走高飞。谁知后来被官府逮个正着,原来是他那相好看他拿不出钱来,不愿跟她过苦日子,可又不能开口拒绝他,于是索性让官府把他抓了。”
“真抓进去了?”
“真的,连我也一道抓进去了。”郑昀的模样颇有些难为情,“后来父母给我二人交了赎银,不过严令我不得再与他结交。”
看月夕狐疑的模样,郑昀忙道:“我说的句句是实,你若不信,可去问我母亲。”
月夕的唇角弯了弯,道:“想来,你其实不曾老实遵守。”
“我岂是那般不肖之子。”郑昀道,“我信守承诺,好一阵子没见他了。只是前阵子你们正气堂被刁难,父亲找了洪大荣,我担心不成事,就又去见了他。他经过那事之后,整个人也长进了许多,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武师,如今已经混成了个把头。我想,你的事,找他相助,未必不是一条路。”
月夕听得这话,心中一动。
郑昀见她不反对,随即又坐上马车,在城中一阵七拐八绕,竟是出了城。
下马车的时候,月夕发现,面前是一排库房。漕工们或穿着短衣,或光着膀子,来回运货,颇是忙碌。
月夕从一处库房敞开的门里,看到其中堆积如山的米袋。
“这些是官府的漕粮?”她问郑昀。
“正是。”郑昀道,“这是漕帮的正经活计,给官府运粮。这些粮食稍后要运到粮仓去的。我那兄弟如今就是在管这个。”
“你那兄弟叫什么?”
“姓崔名扬。”郑昀指了指站在米袋堆上的一个男子,道:“可瞧见那穿黑衣的人?就是他。”
月夕打量,只见那人高高瘦瘦的,皮肤黝黑。他叉腰站着,不经意看见郑昀,扬了扬额头,颇有几分玩世不恭。
他三两下跳下米堆,大步到了跟前。
“你怎么来了?”崔扬边说着,边上前来,还扫了月夕一眼,问,“多日不见,娶新妇了?”
郑昀忙清咳一声,道:“浑说什么。这位是我家的世交,正气堂的晏堂主。”
崔扬一愣,再度看向月夕。
月夕并不计较他唐突,做了个礼,道:“崔把头有礼。”
“哦,原来是晏堂主,久仰大名。”他冲着月夕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屋子,“这里日头毒,还请晏堂主进去说话。”
这屋子颇是简朴,摆着些桌椅,一看便知是漕工们闲暇时的休憩之所。
崔扬招呼二人落座,从犄角旮旯翻出两个茶杯,给二人倒了水。月夕看了一眼搁在跟前的茶杯,杯子上尽是黄色的茶渍,也不知多久没洗了。
崔扬问:“你们不是去找洪大荣了么,怎么又到我这里来了?”
郑昀趁着他背过身的时候,行云流水地将月夕茶杯里的茶倒在地上。
“就是见了他,才需得到你这里来。”
他说罢,将今日见面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这洪大荣向来是这副德行么?”郑昀道,“都说和气生财,这样做生意,盛安社的买卖怎么能做起来?”
崔扬笑了笑,毫不意外。
“他行事就是这样。连冯天开也不把你们放在眼里,他还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说个话,你可别不爱听,这事砸就砸在你们郑家身后无人,但凡你们身后站了个能上朝说话的,如今也不是这个场面了。”
这话说的难听,可郑昀知道,此话不假。
郑家世代经商,在京城中也小有名气,但在官场上,一直人缘寡淡。因为背后没人撑腰,郑家吃过不少的亏。
“找你这么说来,我们不如把钱塞到某个大官手里,强胜过找你们盛安社的人?”
“我却没这么说。”崔扬坐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过去许多有家世有身份的大老爷来找我们帮主,照样讨不着好。京城大官多如牛毛,你要找大官,也得找得对人,不然花了钱也是白白打水漂。”
“莫说这许多废话。”郑昀道,“你们盛安社就没一个规规矩矩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