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劭若真的割舍过往,又怎会到扬州来见她?
“这个么,”张定安敷衍道,“臣下却不知,公主可得问他。”
可沈劭自始至终都未出现。
范齐中途来了一趟,说沈劭在县衙跟知县说话,等事情处置完了,就来向公主回话。
凌霄已经累了,等用了膳,便回院子里休息。
她累极,一觉仿佛睡到了天荒地老。只在睡梦里,迷迷糊糊地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
沈劭!
她倏尔清醒,坐起身来,披了衣裳出去,果然瞧见沈劭正在卫煌说话。
四目相对,似有一瞬的凝结。
“公主醒了。”卫煌上前道,“沈大人说,明日一早便回去扬州,公主意下如何?”
“哦。”凌霄神色镇定,道:“便依沈大人所言。”
卫煌应下,转身而去。
院中只剩下沈劭和凌霄。
“睡好了?”沈劭问。
“哦……嗯……”凌霄觉得耳根有些痒,挠了挠,问,“你忙完了?”
“我回来换身衣裳,稍后还要出去。”
凌霄“哦”一声,踌躇片刻,道:“那你忙,我再睡会儿。”
她说罢,正要回身,却听沈劭道:“我想坐下喝一盏茶,你喝么?”
“喝!”
她当即道,转而察觉自己有些失态。
“我换身衣裳,你去花厅等我。”她说罢,像一阵风一般跑回了屋子里。
第二百一十二章 煮茶(上)
凌霄仿佛被鬼追着,匆匆退回屋里,关上门。而后,她快步行至镜子前坐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发现脸上带着傻笑。
她一凛,立刻将那笑意敛起。
“笑什么笑,没出息。”
她自言自语着,赶紧拍拍脸,深吸口气。
睡了一整天,头发已经散乱。凌霄拿起梳子,笨拙地理了理头发,却发现手边并无首饰。
她一向不喜欢那些簪啊钗啊的,此番出来,几乎什么也没带,手上只有一根玉簪。
生平头一回,她觉得自己确实不似个女子。
凌霄整理好头发,又将那玉簪仔细簪在头上,换了身衣裳,出门去。
可出去后,她才想起来,这院子的花厅在哪里?
正琢磨着,不远处走来个随扈,拱手道:“公主,方才沈大人说这客栈里并无花厅,他在跟掌柜要了个雅间,让小人带公主过去。”
凌霄心头一讪,镇定道:“如此,带路。”
那雅间里,沈劭也换了身衣裳,正端坐着喝茶。
见凌霄进来,他随即起身,向凌霄一礼:“公主。”
这般规矩的模样,让凌霄蓦地想起当年。
那时,无论凌霄怎么捉弄沈劭,他在她面前也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气定神闲地行礼,仿佛无事发生。
这让少时的凌霄十分不快,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傻瓜,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地恶作剧。
先前自己变成晏月夕跟他相处,竟几乎忘了这种感觉。
沈劭等凌霄落座,便摆弄起案上的茶具,为她泡茶。
凌霄原本有满肚子疑问,可当真到了他跟前,却不知问哪句好。
反倒是沈劭缓缓说道:“臣下昨日上午回到扬州,听闻张大人的事,便到了公主府上。在那里,臣见到了晏小姐。”
凌霄猜到是这样,道:“她说了什么?”
“她与臣下说了公主的事。臣下熟悉仪真县,也知道这座山,若想在这山里头找人,可谓大海捞针,仅靠府兵是不够的,于是便去扬州卫借了官兵,让他们随臣下一道来了仪真县。”
凌霄了然。
“哦。”她看着案上的茶杯,道,“黑灯瞎火的,你是如何摸到我那里的?”
“算是误打误撞。”沈劭道,“行至半道上,臣下便听见山中有异响,料想是山洪爆发。这山洪最是致命的,臣下怕公主误入其中,便寻声直奔过去。走了一会儿,恰好遇见了唐把头。他说公主去追敌了,指了个方向。那个方向上隐约有火光,臣下上前去,果然发现了公主和张大人。”
原来如此。
凌霄笑了笑,道,“幸好你及时赶到,不然对着那些野兽,还带着个受伤的张定安,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沈劭没答话,将茶汤倒入一只青瓷杯之中,推到凌霄跟前:“公主太冲动了。深夜在山中,危险重重,怎可独自追敌?再有下回,切不可如此。”
——“夜色已深,郊野危险重重,公主怎么独自出去?还请公主回宫,那玉佩,我会为公主寻回来。”
蓦地,凌霄想起当年沈劭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她撇撇嘴角,有些不满:“你怎总这么喜欢教训我,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沈劭看着她,眉梢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