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莺掂了掂,足有十两重。
这是她这辈子亲手掂量过的最大的银子。
“小姐方才又去钱庄支银子了?”阿莺小心地把银子收好,道,“小姐如今虽有了钱,可也不能大手大脚的,日子还长。”
凌霄唇角弯了弯:“放心吧,日后有的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你自去买去。”
她早前写信给自己田庄里的管事,让他们将所有收成都折成现银,存入钱庄,让她凭印信取用。
这大约是她的母亲孝贤皇后教导过的最有用的事。她告诉凌霄,即便是公主,也不可不知当家之事。自己名下的产业当亲自过问,才不会被人欺瞒了去。故而凌霄从前虽不管柴米油盐出行盘缠之类的鸡毛蒜皮,但田庄里的经营之事却是知道的,但凡有事,她皆亲自去信过问,管事们也识得她的字迹和印信。
“那可不行。”阿莺小心地将钱袋收好,“有句话叫财不露白,越是有钱,越不可张扬。否则被人惦记上,再多的钱也要被亏了去,小姐可万万记住这一条。”
凌霄却不屑:“谁敢惦记我的钱?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她望了望外头的天色,伸个懒腰。
“今晚早点歇息,”她说,“明天去正气堂瞧瞧。”
*
马车徐徐走过扬州热闹的街市,往城南而去。
一场细雨才过,石板路被洗得的,和着这春日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
凌霄坐在马车里,不由斗志昂扬。
她自小习武,幻想过江湖和沙场的刀光剑影和快意恩仇。可惜她身为一国公主,终是无缘。而今峰回路转,虽然用的是晏月夕的名字,却是变相着让她过了一回瘾。
到了现在这个关口,凌霄也不介意承认,插手这档子事,与其说为了晏月夕,实则是为了她自己。
凌霄扬眉一笑。
昨天借着去钱庄和当铺的时机,凌霄和铺子里头的掌柜跑堂闲聊了几句,从别人口中了解了一番正气堂。那掌柜话说,正气堂在当地是个颇有名望的镖局,而晏大因为人正直,经营诚信,在当地小有名气。
不过,并非向来如此,晏大也经历过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时候。
“晏堂主那时开了个先河,便是桩桩件件明码标价。该收多少钱,为甚是这个钱,正气堂每样都给你说清楚。”当铺掌柜道。
凌霄一愣,问:“这有什么稀罕的?做买卖不是理当如此么?”
“一看小姐便是涉世未深。”掌柜笑道,“没什么理当不理当的。押镖这个行当过去都是黑道兼着的,那是他们的地盘,收多收少都由他们,和他们打交道还恁多规矩。”
凌霄好奇地问:“愿闻其详。”
“且先说这议价一事。你若是货主,得多方打探,睁大眼睛挑好镖局。否则你问了,结果人家给你的价钱你不满意,最后不买人家的镖,轻则人家给你脸色瞧,重则遭人报复,和强买强卖无异。再者,就算你谈下了价钱,也不算真的谈下。若押镖途中遭了些波折,受了折损,镖局不仅不赔,还要算上镖局的损失。可这损失又怎么算呢?大多是靠着镖局一张嘴定下来的。最后赔多赔少,全看你自个儿的嘴皮子。”
凌霄可谓大开眼界,想了想,道:“晏堂主能破人家的规矩,必定十分不易。”
“正是。”掌柜道,“直到如今,晏堂主仍为许多人所称道,也不知晏堂主哪来的决心做成此事。不知道其中艰难的,大约觉得不过如此,可知道的,无人不夸晏堂主一声好汉。做镖局买卖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江湖人,个个只认拳头不认道理,他能把事做成,那可是切切实实地改了江湖规矩。他也因此过得艰难,可谓九死一生。要么是行内人对他做手脚,要么就是行外人等着看好戏,何其艰难。”
凌霄大致也能想道,又细问:“行内人如何对他做手脚?”
“手段多了。”掌柜道,“有要挟货主不得找晏堂主押镖的,有假装匪贼故意劫镖的,更有甚者,直接上门踢馆拆家的,晏堂主都熬过来的。却是没想到,在最后一趟镖上摔了大跟头,将半个正气堂摔没了。”
掌柜这话,凌霄听得懂。
她早就听阿莺说过,晏大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原想干一票大的便金盆洗手,未料遭了劫匪。货物丢了不说,连身边的两个亲信也落了个尸骨无存。从此正气堂元气大伤,难以维系,留下一堆烂摊子,晏大自己不久后也郁郁而终。
凌霄正想着,不多时,听外面的车夫道:“小姐,正气堂到了。”
阿莺朝外面张望着,皱皱眉:“门口怎么候了那么些人?莫非知道小姐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