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王师爷回道,“皇上说徐黑水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进而问起南直隶匪患如何。蔡大人以为此事不寻常。毕竟……张定安张大人如今还在扬州。”
江东王没有说话,王师爷瞟了一眼竹帘里头,江东王似乎在低头喝茶。
“大人说,殿下向来不喜欢招惹俗事,更不想让宫里头注意扬州,可偏偏皇上的眼睛就像长在扬州似的。不仅遣了亲信一而再地来,现在还过问起南直隶的匪患,莫非皇上是故意的?蔡大人觉得此事蹊跷,不敢擅作主张,特遣小人来请殿下指点一二,看看如何向皇上那边回话。”
江东王笑了笑:“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当臣子的自当不苟私情,奉公行事。再则,皇上问的是巡抚大人,孤不过一闲散王爷,没有本事指点大人。”
“殿下过谦了。”王师爷道,“大人说过,殿下虽身在朝野,心却跟明镜似的。每回听殿下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实在获益良多。”
江东王听了这话,继续喝一口茶。
这蔡衍但凡有五年前的一半气节,他也会高看他几眼。
果然人一旦起了贪欲,就如蚁穴溃堤,一泻千里,到头来不过成了个低贱的奴才。
他放下杯子,茶几上传来细微的轻响。
“皇上既然惦记着黑水帮,黑水帮交给蔡大人就是了,孤不至于让蔡大人交不了差。但至于怎么跟皇上回,就看蔡大人的本事了。孤能帮的只有这些。”
王师爷大喜,只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南下(中)
他知道这便是巡抚要的就是这句话。
扬州城里的大小会道门,几乎都有江东王的势力,没有江东王的首肯,他们可是一根汗毛也动不了。
王师爷正要谢恩退下,却听江东王道:“不过,杀一两个人可以,可别闹出什么灭门的动静。孤不许扬州乱。”
王师爷转了转眼珠子。
这一条,该是巡抚考虑的,他却不敢答应。
“小人必定如实转告大人。”他说罢,做礼告辞。
香炉里,烟气袅袅。
江东倚在榻上,回味着方才的话。
皇帝近来的动向,确实颇不寻常。张定安是皇帝身边的近臣,短短的时日,两次到了扬州,还动了他手上的帮派。
显而易见,皇帝是对江东王在南方的势力已经有所察觉,这张定安,就是来对付自己的。
听说,沈劭如今到了张定安的手上。
江东王的眉宇间浮起一抹阴翳。
皇帝终于找到了与他江东王府作对的人了,平心而论,他觉得这人找的不错。
沈劭确实运气好,先是死里逃生,后来得了晏大的收留和赏识,不但保全了性命,还得了正气堂。
这事,其实也怪江东王自己。当初妇人之仁,没有直接将沈劭这祸患根除,让他熬到了翻身的一天。
江东王思索着,看向旁边的棋盘,上面是一局没有下完的棋。
他拿起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棋子,拈在指间把玩。
李阁老雇的那钟老煞,当真无用。带着几千人,连官府的武备库都动用了,竟也没剿灭一个晏月夕。
“刘四回来了么?”他问道。
“回来了,”一名叫怀恩的老太监在竹帘外答道,“正在用膳,奴才这就去将他传来。”
没多久,刘四进的屋里来,对江东王做礼。
“孤还在想,先生何时回来。”江东王道,“这局棋摆了许久也不曾动,孤可是等着先生对弈。”
刘四答道:“在下不敢让殿下久候,一路疾驰而回。”
“事情办的如何?”
“李阁老无异议。”刘四道,“在下已经将钟老煞处理了。”
这是在江东王的意料之中。他轻轻颔首:“他还说了什么?”
“原本没说什么。不过在下留了心眼,跟阁老说了信使所在,没两天就收到了阁老的信。”
他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将信呈上。
江东王扫了一眼,看信封完整,火漆完好,便在手边按下,道:“做的好。你且先休息一日,过两天你护送怀恩往扬州去一趟。”
刘四露出讶色,问:“不知去扬州是为了何事?”
江东王笑了笑:“自然是公主府。孤的妹妹要来了。新府落成,自当给她随礼。”
待刘四退下,江东王才拆开李阁老的信。
信的内容言简意赅,却叫江东王满心欢喜。
“怀恩。”他道,“我们府上终于要办喜事了。”
*
天气暑热,扬州城外的码头忙碌,茶寮里更是座无虚席。
茶客找不到位置,只能站着喝茶,心里头纳闷,问道:“今日是个什么日子,怎的码头上都是官兵?莫非要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