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衰荣辱,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一念之间。
想着这些,李阁老有些感慨。论家世名望,李家在京中算是顶尖的了,可谁能想到,他孙女的婚事会让人如此烦心。
不过只要不是皇帝,他可以选的亲家就多了,比如……
李阁老喝着茶,忽而想起了一个特别的人。
外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李阁老抬眼,是师爷周兴进门来了。
“老爷找我?”他恭敬地问道。
李阁老颔首,让他坐下。
“扬州那边,有消息了么?”
周兴知道他问的是钟老煞的事,不由面露难色。
他其实最怕李阁老问起此事。毕竟这钟老煞是他亲自挑选和保荐的,若钟老煞那头出了岔子,他也不会好过。
“扬州距离京师有些路程,想必明后天就会有新的消息传来。小人方才也遣人去催,还请老爷再稍等些时日。”
李阁老扫了他一眼,徐徐问:“我记得你说过,钟老煞是你从大牢里提出来的。出来后便直奔扬州,招兵买马,从未在京师逗留。如此严丝合缝的安排,依你说,海阳公主是从何处得知钟老煞这个名字?”
周兴也百思不得其解,可当着李阁老的面,他却不能说不知道
“十有八九是钟老煞身旁出了叛徒,把消息泄露给了公主。”
“可他们如何知晓,公主与此事有关?而公主身在深宫,又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是否是公主失踪那日,有人趁乱给公主递了消息?”
李阁老摇摇头:“我怀疑,公主在扬州有人。因而早在钟老煞招兵买马之时,公主就得了消息,如此,这些巧合才对得上。”
“老爷英明。”周兴赶紧奉承道,“必定是这样的。”
李阁老冷哼一声,目光沉下:“无论如何,若钟老煞那头出了岔子,你便提头来见。”
*
不仅是李阁老,凌霄也在焦急地等待着扬州的消息。
又过了一日,信使终于来了。
凌霄听闻,匆匆赶往永明宫。
才进门,就见皇帝看着信,眉头紧锁。
凌霄忙行了礼,迫不及待地问:“人找着了?”
“信上说找着了。”皇帝道,“张定安和田放赶到之时,他们已经撤离山庄。那些水匪看是官府的兵马,不敢乱来,悉数缴械投降。张定安翻遍山庄没找到人,倒是下山后,沈劭自己出来拦了张定安的道,请他救晏小姐一命。”
果然。凌霄的心头一松,忙又问:“月夕如何了?”
“命是救回来了。”皇帝道,“只是中毒太深,至今昏迷不醒。”
说罢,他将信递过来。
凌霄忙接过,目光在信纸上迅速掠过,还没看完,面色已经变得难看。
“怎会如此?”她说,“皇上不是八百里加急送了好些解药过去?”
“正是因此,才救回了命。”皇帝淡淡道,“若无那些药,怕是连命也就不回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来客(上)
凌霄的眉眼登时沉下。
这是下了死手。
好个李阁老,当真无法无天。
“我这就去找那老匹夫算账!”她站起身来,气冲冲地便要走开。
“你无凭无据,如何找他算账?”皇帝道,“你殴打重臣,传出去,对谁好处更大?”
这话倒是有理,凌霄停住脚步。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瞪着眼睛,“那些落网的水贼,皇上打算提到京城来审还是在扬州就地审?我可亲自去督审,保管他们把小时候吃的奶都吐出来。”
皇帝的眉梢动了动。心中腹诽,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湖诨话,她去了扬州几个月,都学了些什么。
“人既然在扬州地界抓的,自然就在当地审。”皇帝道,“你且将信看完,里面说,那叫钟老煞的水贼头子,被人劫走了。”
凌霄愣了愣,将信往下看,果然是这样。
信中说,当时,突然窜出十几个黑衣人,直取钟老煞。才一会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田放领人去追,无奈对方对地势道路颇是了解,全无踪迹。”
“田放也不是神人,新到一地,难免有疏失。”皇帝道,“朕已令他尽力追查,不可放过。”
凌霄却知道这事颇为关键。钟老煞是重要的人证,他没了,就无法指认李阁老了。
“我马上回去扬州。”凌霄又愤愤站起来,道,“我堂口里的弟兄多,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官府查不到的东西,他们能查到!”
皇帝觉得额头跳了一下。
这话,他其实全不感到意外。
如今的凌霄,全然是个黑道头子,言谈举止全是一股草寇之气。
“先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太子忌日后再走么?”皇帝冷冷地说,“你除了亲自上阵,还会什么?你常说羡慕书上的那些名将,若是生为男子,必要像他们一般驰骋疆场,叱咤风云。可你看他们的名声,哪个是靠亲自上阵杀敌杀出来的?运筹帷幄方可决胜千里之外,这个道理,你不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