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疼爱,也不过是面上罢了。不然,能让海阳公主当这采选使,夹在他和太后中间受气?”
张氏一时结舌。
“再说,你以为受皇上疼爱是好事?”李阁老冷笑,“圣恩向来是贵重之物,有人得了,有人便失了,海阳公主就不会有人下绊了?宫中的事么,向来讲个利字,若是处处退让,反倒让人以为我们好欺负,到头来,还是妍儿吃亏。放心,只要李家在,宫里就没人敢拿妍儿作法。”
张氏听罢这话,终是豁然开朗。
“那,沈劭……”
“沈劭是一定要除的,否则后患无穷。”李阁老道,“此事不必多议。海阳公主早已失势,无依无靠,若被她三言两语轻易拿捏了,我李家颜面何在?”
张氏颔首:“大人睿智。”
她退下之后,李阁老转而唤来师爷周兴,问起沈劭那头的进展。
周兴道:“正要向老爷回话。沈劭确实在扬州。只是不知为何,沈劭提前得了消息,如今搬离了原本的堂口,似乎到了城南的一处山庄里。那里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前阵子他们闹不和,还有个门派在那山庄前吃了大亏,折了百来人。小人已经着人纠集了许多江洋亡命之徒,找个合适的时机,就将那山庄连同沈劭一举端了。到时,这事看上去也不过是江湖人打打杀杀,半分扯不到老爷头上。”
李阁老颔首,却问:“沈劭提前得了消息?如何得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使诈(下)
“这个……”周兴道,“暂时不知。”
李阁老首先想到了海阳公主。
可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失宠的公主,又困在深宫之中,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那么大的能耐。
心中冷笑。
这海阳公主当真是被宠过头了,竟想一边保沈劭,一边从李家身上得好处,简直贪心不足。这等拙劣的心眼和设计,也只能骗骗张氏那爱女心切的妇道人家。
但既然不是海阳公主,那边必定是别人得了消息,给沈劭通风报信。
李阁老皱了皱眉。
他隐隐觉得,似有人躲在暗处,跟他角力。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自从常阳侯死,朝中与他作对的势力便渐渐销声匿迹,已经平静了好些年。
他倒不怕有人与他对着干,就是担心别人在暗中慢慢壮大,带他察觉时,已经根深蒂固,待要拔出,又是伤筋动骨。
“老爷莫非觉得不妥?”周兴察言观色,问道,“那边已经打算动手了,就算我们现在去阻止,恐怕也晚了。”
“是有不妥,但若能做得干净,就不是坏事。”李阁老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要除掉沈劭,其余之事,一概与我无关。”
周兴赶紧称是。
*
月夕得了张氏的准信,便打道回府。
才进了门,赵福德就来了。
月夕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于是笑问:“是公公有话要说,还是皇上有话要说。”
赵福德讪讪道:“公主玩笑了,奴才还在上值,不敢办私事,自然是替皇上传话。”
“哦?”她缓缓走在花径上,问:皇上说什么了?”
赵福德回道:“皇上说,公主的香丸做的好,若公主闲来无事,可以多做些。”
月夕微笑,道:“皇上什么时候见我发闲了?我这不是才从西苑回来么?皇上若是喜欢,我把方子告诉内务府,让他们来备就好了,皇上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赵福德却道:“奴才约莫着,一来是皇上是看公主喜欢这活计,二来皇上也想给公主解闷,若是交给内务府,就差了点意思。”
“那便等我真闲下来再说吧,前几天皇上拿走的,还能用一阵子。”月夕道,“另外,替我谢谢皇上,他有心了。”
这话说得颇是场面,不过赵福德已经知足。
他就怕公主说出什么怪话来,让他不好交差,如今看来,平安无事。
“还有一事。”赵福德道,“明日是太后寿辰,皇上的意思……宴席上太后若是说什么不中听的话,还请公主多多担待,别放在心上。”
月夕一听,便猜想太后这寿辰,只怕是有戏。
太后一心想让季窈当皇后,不放过任何的时机逼迫皇帝。寿宴恰是最佳时机,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皇帝要当孝子,自然不能在家宴上拂了太后的意思,多少要给些准信。而她这采选使,到时候自然少不了被太后点名出来,一道说教。
很可惜,她不能奉陪。
月夕冷哼一声。
“不中听的话?”她说,“什么不中听的话?赵公公是知道我的脾性的,从小到大,除了父皇母后以及太子哥哥,谁敢在我面前说句难听的?不瞒公公,我今日头疼又犯了,犯病时,最是听不得什么不好听的话,我可难保不会拿鞭子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