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的眉梢动了动。
笑话,江东王是她三哥哥,他是什么品性她岂不清楚,何时轮得到他沈劭来教唆?
“听你所言,”她的手指轻轻抚着茶杯的沿口,道,“那所谓的公子,和江东王的能耐倒是不相上下?”
沈劭的目光闪了闪,道:“山高皇帝远,出几个草头王又有什么稀奇。”
“若我不呢?”凌霄问。
“那沈某亦无可奈何。”他说罢起身,“答应过小姐的买卖,沈劭信守承诺,但除此以外,沈某便不再管,小姐好自为之。”
他说罢,做了个礼,转身离去。
凌霄看着他的身影,嘴角撇了撇。
她伸出舌头做了鬼脸,而后,抓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不管便不管,谁要你管了。”她哼哼道。
可平静下来,看见案上的另外半杯水,顿时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
其实,方才看见沈劭突然出现,她挺开心的。
毕竟好些日子没看见他了。
他的额角沁出汗珠,看的出来很是着急。
兴许是应了他方才所言,以为三哥哥是那种一招惹就要出人命的恶棍?
原来是在担心她。
心中长叹一口气。
她甚至有些羡慕晏月夕,如果自己是她该多好,不管沈劭是不是真心,他都一直都惦记着她,为她奔波……
凌霄捧着脸,内心无比矛盾。
她肖想着,如果哪一天,她突然变回窦凌霄的模样出现在沈劭跟前,他会不会吓一跳?
会吧。
一阵促狭的愉悦从心头冒起来,就想小时候捉弄他得手的时候。
凌霄望着不远处的烛光,露出傻笑。
*
沈劭先去了一趟正气堂九江分号的堂口。
他来九江,确实是有正事的。
自从刘四离去后,他便吩咐堂口的杨师爷清算杂务,准备搬回扬州。
他这回来,算是看最后一眼。
沈劭站在空荡荡的后院里,天井飘下淡淡地光。
当年晏大带着他步入这里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那时的正气堂,门庭若市,伙计和客商在院子里进进去去,仿佛有做不完的买卖。
可如今,他终于执掌了正气堂,这堂口却成了这副光景。
他感觉,正气堂正在他手中一点一点被吞没,进而消失。
也许,这就是江东王所愿。
——“沈劭,你若不帮我,我也不能把你如何。可是,你所拥有的不过是泡影。只要我想,你什么也留不住。”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他所剩的,确实不多了。
“军师。”杨师爷走过来,把一串钥匙递到沈劭手里,“从前,军师掌管此处之时,每日总是第一个来开门,最后一个关门。这一回,最后一次关门,便依旧交给军师吧。”
这话里颇有些伤感,沈劭没有多言,只应了一声。
他接过那钥匙,沉甸甸的,恰如从前。
那时他刚到正气堂,主事的是刘四。
刘四不知他能做什么,便把这串钥匙给了他,还说是唯一的一串。
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串,可他那时信了,唯恐弄丢,无论天冷天热都揣在怀里……
旧事涌上心头,沈劭伫立片刻,见天色渐渐暗下,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最后一次合上沉重的大门,将门锁挂上锁好。
转身,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街对面,旁边候着一辆马车。
他的人自然就在附近,可在江东王的地盘上,没必要惹事。
更何况,对方还是刘四。
他走过去,道:“托四爷的福,堂口今日关闭了。”
刘四只淡淡地说:“那是好事。”
沈劭冷笑一声,问:“二爷的事情,四爷听说了么?”
“听说了,我方才去他那山居看过,确实死了。”刘四道。
“二爷因何而死,四爷明白么?”
刘四没有说话,只道:“殿下想见你。”
“四爷如今在帮谁做事?江东王,还是公子?我怕五爷问起,我回错了话。”
“江东王。公子没有手下,只有爪牙。”
沈劭面露讥讽:“四爷已经成了爪牙,何苦还给自己找补?”
刘四不再说话,只掀了帘子,示意他上去。
马车停在了怡香院前。
这是城里有名的销金窟,每到夜幕降下,声色犬马,一派浮华。
沈劭随刘四行至三层,这一层归花魁红袖所有,楼梯口守着五六个壮汉,防止其他客人侵扰。
即便喝多了,也无人敢去找红袖的麻烦。
毕竟红袖是江东王的人,是怡香院公开的秘密。
推门而入,一曲刚刚舞毕,紫衣美人拭了拭汗珠,笑道:“殿下快看,是谁来了?”
沈劭上前江东王做礼。
江东王对他招招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道:“你不是说,好些日子不见沈劭了。孤便把他叫来给你瞧瞧。你瞧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