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又拿出一封信来,交给皇帝。
皇帝接过,只见这信厚得出奇,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信封上,什么也没有写。
“发往京城的?”皇帝问,“给谁?”
“臣亲自将那送信人审问,他说,信是送到京城南大街上的驿站,送了就走,旁事不必管。”
皇帝把信拆开。
只见这里面确实很厚,信纸足足写了十张。
果不其然,这信上的字,也一看就知道是凌霄的手笔。
信上说的事,都是些琐碎,看得出来,是断断续续写的,有什么记什么。
这个晏月夕在扬州日子倒是过的风风火火,打擂比武,开立镖局,又借张定安之手打压宿敌,收回被人亏去的银子。他也看出来,这回张定安南下,怕是没江东王什么事,确实是晏月夕和凌霄里应外合做成的局。
可很快,皇帝的目光就落在一个名字上。
“沈劭?”他抬眼,不掩惊愕,“这莫非是……”
“正是。”张定安苦笑,“皇上,他就是当年常阳侯家的那位公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画像(下)
张定安回来了。
月夕回到慧园,满脑子都是这件事,也不知他和皇帝说了什么。
可更让她不安的是,月夕的信还未到。
十五早就过了,路上再耽搁也该到了,除非出了岔子。
是否找人打探打探消息?曹煜上回来时,曾留下联系他的办法,以备不时之需……
月夕寻思片刻,又暂且打消了这个主意。
还没到那个关头,暂且不必冒那个险。
若她和曹煜双双被逮住,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她夜不能寐。一会儿琢磨这凌霄那边,一会儿又想起了皇帝。
有时,月夕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一直清醒地知道,皇帝是皇帝,她是她。自己能见到他,跟他说话,不过是因为顶着窦凌霄的皮囊。等到哪天她们换回去,她和皇帝就再无可能见到了。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念念不忘?
他娶亲,谁当皇后,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月夕觉得自己都想明白了,所以接下这采选使的时候,已然心平气和。
但皇帝似乎并不打算让她安生。
每每想到那夜在慧园留宿之后,皇帝那一反常态的行事之法,以及对自己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月夕就觉得匪夷所思。
有时,她想,说不定这只是自己多疑。毕竟那是皇帝,想见谁不想见谁,从来不需要解释什么。凌霄虽是他的妹妹,却并非亲生,不过比寻常臣子亲近些罢了。就是月夕这样喜欢多想的脾性,才会觉得皇帝变得不一样了。
但她很快否定了这念头。
她的直觉一向敏锐,必定是有什么事,让皇帝对她的想法变了。
是什么事?
月夕想着,忍不住伸手向枕下,摸出一张折起的画。
这画,是她前不久心血来潮,信手画的。虽是工笔,却没有完成,只能算涂鸦。
上面,只有皇帝的半张侧脸,虽然还粗糙,但形神兼具。
也就是在那时,月夕突然意识到,皇帝在自己心里似乎生了根。她感到慌乱,怕被人看见,又不想扔了,就收起来,塞在枕头底下。
那日皇帝在慧园里歇宿的时候,月夕来不及收拾走,一度担心皇帝会不会发现了。幸好,第二日她去看,这画仍像原来那样,在枕头下压得好好的。
别想了。
心里劝道,君心似海,你想破头也不会知道那高高在上的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明日……她要想办法要见张定安。
至于皇帝么……反正见了他只会徒增烦恼,不见为好。
*
转入六月,天气暑热,扬州城里又出了件大事。
近来名声大噪的新正气堂堂主晏月夕发了张悬赏令。她要捉拿的,是正气堂的元老陈二和顾三,活的每人各五千两,死的每人五百。
消息一出,一片哗然。
市井内外,大街小巷,无不议论纷纷。
五千两的赏金,哪怕是要抓活的,在江湖上也十分罕见,自然引得人跃跃欲试。
可值得说道的是,陈二爷和顾三爷不是去年就死了么?
当时晏大还在,悲愤不已,为陈二和顾三办了盛大的丧事,半个扬州城都去。可如今怎么又说没死,还悬赏上了?
“有甚不明白的?”酒肆里,有人扬声道,“当初陈二和顾三说是掉下山崖,尸骨无存,想必是带了钱财逃跑,假死了!我早断言此事有内情,你们当时就是不信。”
众人一片嘘声,而后有人道:“什么都叫你知道了,你倒是抓着陈二和顾三,去领那五千两赏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