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细想下来,皇帝这事做得不能说不漂亮,让太后好好吃了一个瘪。
“如此说来,皇上是不打算让季窈留在宫中了?”月夕问道。
“为何不留?”皇帝一脸无所谓,“朕说过,采选并非朕一人之事,乃关系朝廷。宫中既不能季家一家独大,也不能李家一家独大。人多了,后宫里才热闹。”
月夕看着他那俊俏的脸庞。
她承认,皇帝在她面前说话十分坦诚,毫无忸怩和假装。
也许,凌霄就是这么一个让他放心说真话的人。
不过,她不是凌霄,她是晏月夕。
“怎么,你又觉得朕做得不妥?”他说,“你不高兴?”
“这是皇上选妃,我怎会不高兴。”月夕淡淡道,“皇上今夜定然也倦了,还当早早歇息才是。”
皇帝原以为她要跟自己来一番揶揄,斗一斗嘴,听得这话,颇有些意外。
“你要走了?”他问。
月夕冷笑一声:“我睡到半途被皇上吵醒,着实困得很,恕臣妹无暇多陪。”
说罢,她行一礼,转身而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好一会,皇帝才收回目光。
他将手臂蜷起,枕在头下,望着绣帐上方,一时有些出神。
先前如意宫里的那出戏,知道真相的只有赵福德。赴宴之前,皇帝就和他通了气。
——“奴才将皇上带出如意宫之后,往何处去?”赵福德问道:“回承运殿么?”
“不去承运殿。”皇帝不假思索道,“去慧园。”
当时,赵福德愣了愣,似欲言又止。
细想起来,皇帝也觉得此事着实引人深思。
皇宫那么大,他不想见到太后,也多的是地方去,比如他的永明宫。
可他为何首先想到的却是慧园?
皇帝蹙起眉,面色渐渐变得冷峻。
——“我喜欢你。”
那个午后,她手里拿着一支蔷薇,双眸清澄,透着光。
而他每每想起此事,心头总会像被什么拂过,痒痒的。
皇帝自是知道自己跟凌霄是什么关系,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干出那逾越之事来。可是很奇怪,他发现自己面对凌霄时,总会忘记她是自己的妹妹。
她说话的方式,说话时的模样,与从前截然不同。皇帝曾觉得好奇,不知道是不是探究多了,却发现自己好像总也忘不掉那一颦一笑。
心头,似有什么在翻涌,皇帝突然意识到,这房间就是凌霄的房间,而他正躺在她的床上。
他突然坐起身来。
正要下床,他的手似乎摸到了什么。
翻开枕头,他看到底下压着一张纸。拿起来看,只见上面是一张工笔画出的人像。
这人像只有侧脸,但皇帝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他盯着画,脸色终于变得难看。
*
当夜,月夕睡在了春儿的房里。
或许是认床,月夕睡得很是不踏实,第二日睁开眼的时候,只觉累得很,仿佛受了一夜的折腾。
起来的时候,月夕想去看看皇帝,却被春儿告知,说皇帝天不亮就离开了。
月夕诧异不已。
她望望窗外,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皇帝显然已经离开了好一阵子。
这傻瓜。
她心想,哪里有中毒倒地的人睡不到一晚上就活蹦乱跳的。演戏都不会……
“皇上去了何处?”月夕问。
“回承运殿去了。”春儿道,“公主,可要去探望探望。”
探望什么,去到了无非又是要配合他在人前假模假样地演戏。那是他的事,他演他的,与她无关。
月夕道:“不去了,西苑那边还等着我,莫误了时辰。”
春儿应下,忙为月夕梳妆打扮,张罗早膳,送上辇车。
月夕发现,昨夜那毒酒的事,并没有闹起来,也没有声张开去。
她到了西苑的时候,那些消息灵通的命妇们议论纷纷,说的是昨晚有刺客进了皇宫,其余之事,却似乎全然不知。
正当月夕以为那事会不声不响地过去,不料,黄昏时,她刚要离开西苑,张氏匆匆来见她。
“公主,妾听闻了一件事,斗胆向公主求证。”行礼之后,张氏道。
“何事?”月夕问。
“妾听闻,皇上要将季女史封为德嫔。”
月夕怔了怔。
心似乎被什么挠了一下,月夕看着张氏,神色平静:“此事,不知夫人从何处听来?”
“是太后宫里的宫人说的。”张氏说着,掩不住脸上的喜色,“妾得了消息,就马上来见公主。公主是采选使,这季女史受封,论理,公主该知情才是。如今她封了德嫔,不知皇后花落谁家?”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对弈(上)
这消息让月夕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