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路上颜思秀对鱼郦说,潘玉彻夜未归,相里舟急坏了,派了大队人马四处搜寻,至今无所获。
颜思秀还说,相里舟收到了一封信笺,上面说若想保住侄儿的命,需得他独自去蜀王庙相见。
那蜀王庙是瑾穆驻守蜀郡时百姓自发建造的,一晃十数年,改朝换代物是人非,可那庙宇仍旧香火鼎盛,蜀王像前信徒无数。
鱼郦问:“那相里舟去吗?”
颜思秀冷笑:“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怎么可能敢独自前去?我见他召了巫医,怕是又要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他也真不怕对方恼羞成怒杀了潘玉吗?”万俟灿这些日子同潘玉有些交情,特别是潘玉精于庖厨,为万俟灿分担了不少,想起那个明媚聒噪的小郎君,倒还真有些怕他死了。
鱼郦沉吟片刻,道:“我们可以去探一探蜀王庙。”
不管绑架潘玉的人是谁,至少这个人和他们一样都是视相里舟如死敌。
此时他们势单,急需盟友。
嵇其羽坚决不同意鱼郦单枪匹马去冒险,他说要神策卫护送,万俟灿终于忍不住问:“你现在还能调遣得动神策卫吗?”
这一句把嵇其羽问住了,他沉默半晌,道:“那我和娘子一起去,我还有些护卫,虽比不得神策卫骁勇,带上总比没有强。”
他自少年时便很讲义气,鱼郦也不想白白送死,便接受了他的一番好意。
两人商定好计策,鱼郦想起什么,问:“怎么这些日子不见辰悟?”
嵇其羽目光有些飘忽,心虚道:“他不让说。”
万俟灿掐腰正要骂,嵇其羽脸上举手投降:“辰悟大师去了寒夜寺,许是相里舟这些年杀人杀多了,竟开始信佛,时不时要召寒夜寺的和尚去邑峰做道场。辰悟混进去,说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鱼郦立即道:“胡闹。”
她埋怨嵇其羽没把人看住,嵇其羽大呼冤枉:“大师是夜间悄悄走的,若非他给我留了一封信,我还不知他去哪里了。”
辰悟的事暂按下不提,鱼郦提议得先去一趟蜀王庙将附近地形摸清楚,而后她和嵇其羽就躲在里面,等着两方人马汇聚。
而万俟灿则留在茶肆继续照顾有伤在身的慕华澜。
蜀王庙建在百濮村,这里算是蜀郡比较富饶的村落,土地肥沃,屋舍鳞次相接。只是这一回来,却见良田荒芜了大片,而村舍之间人烟稀少。
嵇其羽抓住一个背草的老妪问是怎么了,那老妪哀叹:“蜀郡动荡不安,能跑出去的都跑了,只剩下一些跑不动老弱妇孺,在这等死罢了。”
他听后许久没有回过神,呢喃:“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两权相争,最后苦的还是无辜百姓。”
鱼郦道:“谁说不是呢?若人间再无战火,勇士卸甲归田,那该有多好。”
转过一条窄巷,蜀王庙已浮现在眼前。
嵇其羽看着那飞翘的檐角,道:“我还以为娘子是希望光复大周的。”
鱼郦轻扯了扯唇角:“这天下说到底不过是一家一姓之天下,谁坐都行,只要能撑起太平盛世,让百姓过几天好日子。”
她也是在大周灭亡后很久才明白这个道理。
从前的忠心是对瑾穆个人而言,而今的忠心便是想要匡扶正义、还蜀郡一个清明。
“我来蜀郡只有两个目的,一保住玄翦卫和昭鸾台众人的性命;二杀相里舟。”鱼郦道。
嵇其羽默默地想,这很难。
玄翦卫和昭鸾台在相里舟的挑拨下对大魏恨之入骨,而官家又不是一个肯给自己留后患的人,想让他放过玄翦卫和昭鸾台,难如登天。
至于相里舟那个狗贼,就算鱼郦不杀,嵇其羽也要杀,早晚有一天要杀他。
两人进了庙宇,嵇其羽朝外招招手,他带来的护卫便潜藏于四周。
庙宇中不算宽敞,但香案上有莲花海灯长燃,供奉着新鲜的瓜果蔬菜。
鱼郦和嵇其羽钻到香案底下,等着双方的到来。
鱼郦想过了,绑架潘玉的人既然把会面地点定在蜀王庙,那说明极有可能是心系大周的人。
两人躲在香案底下小憩了半个时辰,忽有足音而至。
听上去有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个女子,声音清脆:“先把潘玉绑起来,底下架上柴火,浇上油,若相里舟耍花招,就先送潘玉去见阎王。”
一阵“呜呜”的声音传来,鱼郦悄悄躺下透过香案垂帏的缝隙看出去,见潘玉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
女子将破布拿开,潘玉立即大叫:“莲莲妹妹,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鱼郦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莲莲,李莲莲,她是被相里舟害死的平南将军李毓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