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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他的白月光(176)

鱼郦是趁着紫宸殿宫人疏忽偷偷跑出来的,她有轻功在身,虽然体弱,但是躲避几个笨拙的内侍还是绰绰有余。

赵璟将她抱入寝殿,沉着脸要杖责疏于职守的宫人,鱼郦突然开了口:“别打他们。”

听到她的声音,赵璟浑身竖起的尖刺瞬间软下,他唤回要行刑的禁卫,上前握住鱼郦的手,温声道:“好,不打他们。”

鱼郦颇为冷淡地把手抽出来,瞥了一眼殿中的更漏。

赵璟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在提醒他时辰到了,他该离开了。

他慢吞吞起身,因刚才在阙楼上的一番纠缠,玄色鲛绡纱的袍裾上满是褶皱,缕绣的金龙暗昧无光,恰如他整个人颓丧。

赵璟不想离去,可又怕再缠着鱼郦会惹她生气,徘徊在紫宸殿外的廊庑上,看着地上由殿内映出来的烛光,舍不得离去。

直到寝殿里传出瓷瓯坠地的声音,赵璟听见合蕊在低声宽慰鱼郦,他知道,这是鱼郦听见他的脚步声迟迟不离而发脾气,生怕她气坏了身体,纵有万般不舍,也只得离去。

他走后,万俟灿就从偏殿摸去了鱼郦的寝殿,躺到了她的榻上。

鱼郦那一头青丝迤逦于枕间,蓬松柔韧,半遮半掩着一张白皙憔悴的小脸。万俟灿把遮于她眼上的一绺发丝撩开,道:“那药你吃了五日,如今还是瞧上去气血亏,再往下身体会越来越虚弱,吃到一个月,就会有油尽灯枯的假象。你若是后悔了……”

“姐姐。”鱼郦仰躺看殿顶,眼中澹静如深潭,“我今日登上阙楼,在上头吹了半夜凉风,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人活一世,是不能退而求其次的。我从前不愿回来,可是有思逼我,他手腕强硬,我怕他,只有妥协。如今我想离开,舍不下寻安,又想妥协。可是到最后我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险些做出伤害寻安的事。”

“或许我就是这样的命,越喜欢什么,越想守护什么,老天就要从我这里夺走什么。”

万俟灿侧身专注倾听,静静看着她,蓦地叹息:“我有时候想,我们这些人啊……从大周亡的那一天其实就死了,不过是游荡于世的孤魂野鬼,没有凭靠,没有寄托,有时候连尊严和自由都没有了。”

“本心里我总告诉自己,一切得往前看,可是怎么看?步步是死路,处处是绝境。”

万俟灿想起蒙晔,眼眶红了,抬手拭掉眼角的泪,她见鱼郦却平静得可怕,那双雾霭霭的眸子盯着穹顶,干涸无光,没有悲欢。

她心里揪了一下,心道鱼郦陷入这种悲惨的境地,自己该安慰她才是,怎得先哭哭啼啼起来,没得惹她更伤心。

连忙将眼泪憋回去,抬手隔被轻轻拍打鱼郦,哄劝:“好了,不管怎么样,日子还得照过,只要天亮起来一切迟早都会好的。”

鱼郦仍旧没有表情,只有唇角僵硬地轻牵了牵,算作回应。

紫宸殿里终日缭绕着药的清苦,可是心疾难医,鱼郦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有时搬张椅子坐在庭院里晒太阳,一晒就是一天,任凭万俟灿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她也罕做回应。

赵璟召了两府阁臣秘议立后之事,果不其然招来了强烈反对,按照大魏习俗,失恃失怙至少要守孝三年,就是民间也没有孝期娶妻的道理,更何况是皇家。

尚书右仆射提出折衷之法,可先纳妃,等孝期过了再扶正。

赵璟坚决不肯,盛怒之下将龙案上笔砚扫落,砚台被摔得粉碎,溅起的碎片刺到了右仆射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举朝皆知,自打萧娘子病了,官家的性情便日益乖张暴戾,但议政时公开折辱朝臣还是头一回,更何况折辱的还是前朝鸿儒、两府股肱老臣。

尚书右仆射林槐羞愤难堪,自被伤了脸后便闭门不出,郁郁成疾,没几天竟就撒手人寰。

这个林槐与萧家是姻亲,萧崇河与林氏女定亲,因而林槐的葬礼他也去了。

没几日,萧崇河便递了帖子要进宫探望姐姐。

赵璟知道这厮是来告状的,将帖子驳回,萧崇河不甘心,想在朝中托托关系看有没有人能在官家面前说上话,他就想见姐姐一面。

谁知搜罗了一番,才发现从前与父亲过从甚密的旧僚不是提前致仕就是蹊跷死亡,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流传的关于父亲死亡的谣言。

怀疑的种子在心中生了根,深深扎下,再难根除。

正当萧崇河一筹莫展之时,靳言找上了他。

萧琅一死,赵璟将靳言放了出来,仍旧在太仆寺任职,官阶升了半品。萧府办丧事时他跟着忙前忙后,一家子都看在眼里,对他也没有从前的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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