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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他的白月光(172)

“吏治?”鱼郦奇道:“你一个吏部尚书,商谈吏治的事为什么要把你请出来?”

“大约是因为近来的文选勋封,还不知那个仲密要给我罗列什么罪名……”嵇其羽讥讽地轻笑了笑:“我若是哪日被谗毙,连个孩子都没有,倒省了祭祀繁礼了。”

鱼郦静静看了他一阵儿,忽得生起气来,不管不顾往偏殿闯,宫人们皆知她有孕在身体弱多病,不敢使劲碰触到她,竟被她冲破阻拦推开了殿门。

里头熏香袅袅,黄花黎长案后赵璟仰躺在圈椅上,仲密一边给他揉肩一边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鱼郦觉得这个场景简直令人作呕,因而当赵璟起身要来拉她的手时,她嫌弃地避开了。

赵璟扑了空,也没有生气,半拢着她坐到圈椅里。

仲密极伶俐地绕到长案前,跪地继续禀事。

赵璟瞧着他这副恭敬低微的模样,心中十分满意。

自当上皇帝后他才深切地感觉到何为高处不胜寒,他坐在崇政殿里的那张龙椅上,看着御阶前众臣三跪九叩,总是抑制不住地想,这些人究竟是不是真心跪伏,他们打着什么算盘。

所以他成立了左班,藉以监视群臣,铲除祸患。

起初他只当左班是他手里的一把刀,恰如明德帝的玄翦卫,奉行君意,直入御庭。

渐渐的,他开始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生杀予夺的感觉。

凡朝臣中有异动,左班必会迅速探知,诛之。

他登基两年,昔日做太子时的仇敌已诛杀殆尽,如今的朝野举目望去,再也没有乾佑朝时的影子了。

这一切除了赵璟自己的运筹帷幄,还得益于仲密的能干。

这是个宦官,不必担心他会有非分之想,而且每每他在外头咬完了人,回来像条狗似的跪在赵璟面前,赵璟都会觉得得意。

他看着仲密,就像看着多年来自己经营起的朝堂,有种将天下生灵碾于脚下的痛快。

少年时的凄惨境遇以及爱而不得的惆怅,仿佛都可以得以舒缓。

仲密习惯了做奴才,深谙君心,将做小伏低半扮到极致,当然,必要时也要咬人。

“今年的文选勋封,嵇尚书递上来的人选都是明德朝的旧臣,这些人在新朝向来籍籍无名,也未见有何建树,嵇尚书倒是惦念着他们,不忘畅通这擢升之路。”

赵璟蹙眉,因为他想起了前不久嵇其羽还向他请旨要去蜀郡。

他倒不是怀疑嵇其羽通敌,只是觉得某些东西一旦在心底生了根,行事就会有失偏颇。

就如他身边的鱼郦。

鱼郦将青丝拢于身前,一边捋着头发,一边不解地问:“我有些不懂,如今究竟是明德年间还是天启年间。”

仲密夸张地惊呼:“娘子可不兴乱说,当然是天启年间。”

赵璟的脸色有些沉,但是没发作,只是捏过鱼郦的手,道:“你身子不舒服就好好歇着,没得出来胡言乱语。”

鱼郦偏头看他,未施粉黛,一张小脸素寡干净,“明明是天启年间,仲都知还一口一个明德朝旧臣,难道他们不是天启皇帝的臣子?”

赵璟垂眸陷入思索。

仲密忙道:“可终究是旧朝上来的,不得不防。”

鱼郦含笑看向仲密,“我记得你也是前朝的宦官,这么说,官家也得好好防范你了?”

仲密叫她噎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偏偏面上尽是卑微的惶恐:“奴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娘子,竟叫娘子按上如此诛心之论?”

他这种招术鱼郦从前跟着瑾穆身边时见得多了,一点不放在眼里,只慢悠悠道:“我也不知嵇尚书是哪里得罪了仲都知,竟叫你按上如此诛心之论?”

仲密抬起头,恨不得将银牙咬碎。

要说他决心对付嵇其羽,根源便在于赵璟遇刺的那个深夜,也是从夜起他彻彻底底地清醒了。

哪怕他舍命护驾有功,哪怕他一直守在官家身边尽心伺候,可当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官家要托孤,要立辅政大臣,先想到的还是嵇其羽和谭裕,哦,多加了一个文贤琛。

说到底,他们三个才是股肱之臣,他仲密不过是官家豢养的一条狗。

他恨,恨不到官家身上,只有把气撒在三人身上。

那个文贤琛性情内敛甚至可以说是木讷,尚不足为患,倒是那个掌了吏治大全的嵇尚书,颇有些性情,仗着自幼跟在官家身边,行事锋芒毕露。

仲密想若是他能扳倒嵇其羽,既能顺势将吏治大权收入自己囊中,还能在朝臣面前立威,朝野上下必以他仲密为尊。

本来一切正有条不紊的进行,偏偏半途冒出来个萧鱼郦。

赵璟听到鱼郦的话,忍不住笑起来:“你说得倒也有道理啊,本就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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