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张开了口, 把那颗桃脯咬进了嘴里。
赵璟见她乖乖的, 神情略有舒缓,扬起眉,“如果你喜欢垣县,可以在这里多待些时日。”
鱼郦心想, 与其说她喜欢垣县,不如说她喜欢这世上任何一处没有赵璟的角落。
这些,就算他心里清楚,也会装作不知,继续自欺欺人下去的。
她不应声,赵璟也不恼, 继续说:“我可以下旨, 在垣县修建行宫, 待行宫落成之日,我们再来垣县, 也就不必住在那简陋的酒肆邸舍里了。”
赵璟畅想着未来,情到深处,放下瓷碟, 将鱼郦整个人环住后去握她的手, 发觉她的手冰凉,嘀咕了一句“准是昨夜淋多了雨着了凉,今夜再去药王谷, 要穿得厚实些。”
他提及药王谷, 鱼郦心里一咯噔, 被赵璟迅速捕捉到,他问:“怎么了?”
今日算是与万俟灿彻底翻脸了。鱼郦这些日子频繁往返于药庐与邸舍,深知万俟灿的为人,她爱憎分明,对瑾穆一片忠心,既然将事情挑明,她绝对不会再为鱼郦医治。
鱼郦有些担忧,她这手治与不治倒在其次,只怕赵璟知道万俟灿拒绝治疗后,会为难她。
她越想越忧心,昳丽的眉间愁雾不散,赵璟搂着她在她耳边又聒噪了些什么,她也没有听清。
两人回到酒肆,将要进去时,慕华澜差点从对面的邸舍冲出来,被鱼柳拦腰抱回去。两女倚在门边可怜巴巴看着鱼郦,鱼郦冲她们笑了笑,转身随赵璟进了酒肆。
今日再来,鱼郦才注意到,酒肆虽陋,但赵璟住的这间寝阁是正儿八经装点过的。
正中摆了一张瘿木枨云纹膳桌,其后是黄花梨泥雕花太师椅,南面连着敞天的阅台,阅台上半垂一张透光缕花的竹篾湘帘。
往里看,綦文丹罗帐半挽,床上铺着象牙细簟,七月的天仍有余热,赵璟素来怕热,一直用着。
但他把鱼郦领进来后便让人把象牙簟撤了,又命抱来几床厚实的缎被。
鱼郦冷眼瞧这架势,再明白不过,晚上还是躲不过要同床共枕。
她自打生完寻安,就有些畏寒虚弱,夜间入眠四肢冰凉是常有的事。
赵璟命人布置完这一切,便坐入了太师椅,看着僵立在罗帐前的鱼郦,道:“你的脸色不好,要不睡一会儿。”
鱼郦立即警惕。
赵璟呵呵笑了:“你要不要去照照铜镜,脸白得像鬼一样,我可下不去手。”
鱼郦也确实累了,这种累是思虑过深、忧心所致的筋疲力尽,整个人失了精气神,像霜打的茄子。
她索性豁出去:“我想沐浴后再睡。”
赵璟朝外喊了一声,不出一炷香,便有人将浴桶、浴水、花瓣和香胰都抬了进来。
两人之间隔了扇屏风,赵璟看见薄绢上细影袅娜,不时探出一只纤纤素手,将脱下的旧衫挂在屏风上。
白雾飘出,浴水哗啦啦响,惹得赵璟心猿意马。
他有种感觉,在垣县再见面后,鱼郦好像变了。
她不再像在寝殿里那么死气沉沉、逆来顺受,变得牙尖嘴利,充满了攻击性。好像拓在画卷上的美人倏然被赋予了魂灵,变得活色生香。
赵璟并不觉得这是坏事,凝着屏风上摇晃的影络,轻笑了笑。
鱼郦听见了他的笑声,散布安静的寝阁里,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将自己埋入温热的浴水中,越来越往下,直至浴水没过口鼻。
赵璟有一阵没听见里头的声音,心中一紧,起身去看,刚走到屏风前,就听里面水花爆开,花瓣四溅,鱼郦浮上水面,深吸一口气,没好气道:“官家刚刚可是说了,我脸白得像鬼一样,你下不去手。”
赵璟悬起的心回落,转身坐回太师椅,难得没翻脸,“洗完了就快出来,水凉小心伤身子。”
鱼郦快速洗完,拿起早就搭在屏风上的干净亵衣,系好衣带,才从屏风后绕出来。
她一头青丝湿漉漉铺在身后,赵璟看了直皱眉,让人送进来四个炭盆,整整齐齐摆在床前。
鱼郦习惯在沐浴后趴着睡,长发顺着床沿滑下去,几乎齐地。
赵璟在看奏疏的间隙瞥了几眼,实在看不下去,起身来给她划拉回去。
这一靠近,就再舍不得走。
她身上有一股极清淡宜人的香气,如兰似麝,被衾自肩背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皓腕,也不知睡梦中有什么令她那般紧张,手指微绻,像在跟什么较劲。
赵璟弯身坐在床边,想给她把被衾盖严实,手将要落下,鱼郦猛地弹起来,狠踹了他一脚,裹着被衾连连后退。
赵璟一时不慎,被她踹了个趔趄,险些从床上翻下去。
他怒气冲冲回头,见鱼郦裹被缩在角落里,双眼冰冷地瞪着他,像在看一个无耻的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