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确实要紧,嵇其羽不等请示赵璟,立即和蒙晔飞奔上去追她。
这些日子,赵璟虽然没有明说,但做为天子近侍,嵇其羽心里很明白,赵璟之所以迟迟未亮明身份,一方面是不想金陵那边知道他离京,另一方面是知道药王万俟灿不愿效忠魏朝,所以才屡屡谢绝他的相邀。
他想静悄悄地等万俟灿治好了鱼郦的手,才把她带回去。
鱼郦曾被瑾穆手把手点拨过步伐,她轻盈如燕,步若清风,饶是蒙晔这样的绝顶高手,追她也很是费劲。
直到几乎看见王屋山的山巅,蒙晔才伸手掐住鱼郦的肩膀,将她制住。
嵇其羽喘着粗气紧随而来,明显逊于二人,面红气虚,艰难道:“娘子,不要……想不开,机会……难得。当年官家掷千金求药王出山为娘子医治,她都不肯。如今官家蛰伏于此,也全是为了娘子的手啊。”
鱼郦只觉得可笑,说到底,万俟灿肯医治还是仰赖于她对瑾穆的感情,若是药王知道她同魏帝之间的纠葛,怕是早就将她扫地出门了。
她正视嵇其羽,“连你也劝我,我只问,若哪一日他的疯病犯了,又要喊打喊杀,你劝得住吗?”
质问得嵇其羽一阵心虚。
正僵持不下,蒙晔的耳廓倏地颤了颤,空中有劲风袭来,他将鱼郦和嵇其羽推了个踉跄,数枚淬着寒光的银针正从他们方才站的地方射过。
山道旁蓊郁的松柏窸窸窣窣,跳窜出来数十名黑衣人,执剑朝他们袭来。
嵇其羽上前迎敌,蒙晔一手护着鱼郦后退,一手杀敌,对方招招狠戾,配合有素,蒙晔左右顾盼之下逐渐吃力。
鱼郦眼见蒙晔胳膊被刺破,仍旧全力护住她,她看向地上被斩杀的黑衣人,用左手拾起剑,撂下一句“蒙都统,专心迎敌”,便冲了上去。
冰封的记忆被唤醒,那些游曳似练的招式如镌刻在骨子里,鱼郦连杀两人,臻入佳境,与蒙晔向背而立,相互掩护。
前些日子她听了鱼柳的话,试着左手练剑,邸舍的院子里时常会有被削成片缕的柳叶出现。
蒙晔斩掉攻来的黑衣人,歪头问身后的鱼郦:“你笑什么?”
“这感觉真好。”鱼郦打落银针,微笑着说。
蒙晔打趣:“原来只有打打杀杀才是好日子啊。”
当然不是。鱼郦喜欢的是剑在手的感觉,她可以保护自己,而不必等着旁人来救,这样的瞬间会出现一种错觉,仿佛命运一直在自己的手里。
但是她没有高兴很久,这些黑衣人好像是冲着鱼郦来的,对蒙晔和嵇其羽没有太大兴趣,当阵法摆齐整后,刀剑如沙石沉沉压向鱼郦。
嵇其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同蒙晔护在鱼郦周围。
但对方人数太多,剧烈的消耗之下,渐渐不敌。
三人被逼得步步后退,道旁突然射出几支箭,将迫近他们的几名黑衣人放倒。
蒙晔反应极快,拉扯着鱼郦和嵇其羽往一旁的山石后躲,箭光如雨纷纷而至,随着惨叫声,黑衣人陆续倒地。
鱼郦认出了来救他们的人,其中有几个眼熟的,正是酒肆里打过几回照面的暗卫。
是暗卫,更是禁卫,出手利落,很快山尾石道上铺满了尸体。
禁卫火速清出一条干净的道路,赵璟负袖走来,冷声吩咐:“去检查检查,看有没有活口。”
嵇其羽从山石后跳出来,抱剑合揖:“这些人是冲娘子来的。”
他极为笃定,以至于当赵璟看见鱼郦那玉色丝裙上沾染了血迹时,心漏跳了几拍,快步迎上去,皱眉:“你受伤了?”
鱼郦摇头,伸手把蒙晔扶出来。
那道伤在蒙晔的胳膊上,只是他身着黑衣,看不出来,刚才缠斗时两人挨靠得太近,蹭到了鱼郦的身上。
蒙晔避开鱼郦的搀扶,无所谓地摆摆手:“无碍。”
但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却愈加凝重,蒙晔自是心中有数,“剑上竟然抹毒,真是下作……”
话未说完,他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鱼郦慌忙抱住他,赵璟脸色铁青,吩咐禁卫:“抬他去找药王医治。”
他们正在王屋山下,药庐近在咫尺。
万俟灿看了一眼蒙晔的脸色,立即撂下正在诊治的病人,让人把蒙晔抬进内室,飞速运针逼出剑毒。
赵璟没进去,站在不远处柏叶掩映的山石上眺望,夏风缠绵,吹得纱袍后摆,仿若一幅浓墨铺陈的画作。
嵇其羽爬上山,将擦拭干净的银针递上,赵璟掠了一眼,觉出些蹊跷,拿在手里细细观察,瞳眸中寒光凛冽。
“淬毒的针和剑,倒让臣想起了从前的越王。”嵇其羽道。
越王赵玮还活着的时候,养了五千府军,嗜杀蛮横,专出为人不齿的阴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