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番外(4)
那是个活脱脱的煞神,与方婆子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磋磨不同,他只差一点便要了烟儿的性命。
狠戾、果决,并不把丫鬟的生死放在心上。
烟儿裹着泪回了自己那一间狭小.逼仄的寮房,走到床板旁将压在发霉被褥下的木钗拿了出来。
将那木钗捧在心口,念及幼时娘亲的音容笑貌,方才多了几分苟延残喘的气力。
黄昏之时,花宴散会。
劳累了一整日的方婆子也回了寮房,推开屋门后,却见烟儿正躺在床榻上安睡。
她立时便横眉竖目地吼了一声:“多下作的小蹄子,不去做活,竟躲在这儿躺尸?”
骂声粗俗不堪,闹醒了好不容易入睡的烟儿。
方婆子本就藏着一肚子火气,又见烟儿躺在床板上一动不动,心内愈发着恼。
她便走上去拧了一把烟儿的玉藕,又扯着她的发髻将她从床板上拖了下来。
力道之大,疼得烟儿立时滚下泪来。
方婆子发泄了一通,见烟儿泪眼婆娑的倒在地上,脖间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正欲张嘴怒骂时。
外头却响起了丁总管的声音。
“烟儿,烟儿——”
丁总管是郑国公身边的心腹,统管外院一切大小事务,还掌了公中钱库的钥匙,连大太太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方婆子再顾不上磋磨霜儿,整了整钗环衣衫后,换上了一副笑颜。
兴冲冲地跑到外头廊庑上,捏着嗓子唤了一句:“丁哥哥来了。”
丁总管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声宝蓝色的对襟长衫,袖中还藏着一柄羽扇,端的是一副文人书生的儒雅之气。
只他面庞老衰,眼下乌青,一瞧便知被色酒挖空了底子。
他不肯正眼瞧方婆子,只沉声问:“烟儿呢?”
问了好几声,方婆子才不情不愿地将他领进了寮房。
烟儿正满脸是泪地跌坐在地上,杏眸通红,鬓发凌乱,好不可怜。
那丁总管立时回身瞪了方婆子一眼,待瞧清楚烟儿脖颈间触目惊心的红痕后,更是恼得狠狠踹了方婆子一脚。
“滚远些,别杵在这儿碍眼。”
方婆子吃了一通挂落,不过谄媚一笑后便退到了外头廊庑上,临走时嘴里却不住地骂道:“娼妇和龟公。”
寮房内只剩下丁总管与烟儿两人。
丁总管凑到烟儿跟前,多瞧了两眼她清雅动人的素白脸蛋,心间意动不已。
“你今日躲懒,水榭那儿便少了一个伺候的丫鬟,还是我替你寻了个由头搪塞了过去。”
烟儿一怔,抬起泪意涟涟的明眸,撞进丁总管不怀好意的狭长细眼中,身子忍不住一颤。
她往后退却了一步,惧意布满清亮亮的水眸。
丁总管却笑道:“你且好好想想吧,若是你跟了我,便不必再受这方婆子磋磨。还能穿衣戴银、遍身绫罗,比寻常人家的正头奶奶还体面呢。”说着,他便攥住了烟儿莹白润腻的皓腕,细细柔柔地摩挲了一番。
烟儿胆寒不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皓腕被牢牢缚住,她只得被迫扬起杏眸,撞进丁总管狭长猥琐的细小双眼里。
她使了全力才从丁总管手里拔出了自己的皓腕,忍着心内的嫌恶避过身去。
丁总管见状则恶狠狠地一笑道:“不过是个人人可欺的哑巴,还跟我在这儿拿乔呢。”
*
忙碌了小半日,送走了各家宾客后。
郑衣息便回了自己的外书房,伏在铁梨象纹翘头案上,将五皇子遣人送来的信笺拆开。
上头赫然写着一首情意满满的艳诗,一手齐齐整整的簪花小楷,用词大胆放浪,尾处还印上了六角红梅的信款。
“蠢女人。”郑衣息冷声骂了一句。
旋即将那信笺撕碎了扔在青炉方鼎之中,虽已销毁了证据,可胸膛处凝着的怒意却久久不散。
五皇子自然不似表面上那般仁善儒雅,刻意接近苏烟柔,迎得她芳心的原因也很简单——便是为了宁远侯府的兵权。
只可恨那苏烟柔愚蠢不自知,被人甩的团团转不说,还将他的脸面一齐奉了上去,让五皇子踩在脚下践踏。
郑衣息难消心中怒意,又不能与宁远侯府撕破脸皮,沉吟了半晌后,才吩咐双喜:“让嵇代他们去吓一吓苏烟柔,最好吓病些时日,少让她出门丢人现眼。”
双喜忙应下,一溜烟儿地往书房外头跑去。
只是吓一吓那个蠢笨的女人,却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满腔的怒意蓄在心口,却无纾解的法子,更令他怒火中烧。
倏地,郑衣息便敛下眸子瞧了瞧自己的一双手,忆起在今日竹林里,他差点活活掐死的那个哑巴。
虽是个哑巴,却有那般清丽动人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