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些看不过眼,觉得依着廖静轩的德行,实在有些辜负“探花”二字,也做不得翰林院陪着皇子们吟诗作对的优雅差事。
当时殿试时,陛下钦点的探花便只剩下了一个,就是司徒晟。
而廖夫子掉出探花后,入了工部这样的清水衙门,之前的两年还跟着工部的长官去了大晋与荆国的交界处去修建军事公事。直到去年才因为从工事架子上掉下来受了伤,才回京休养,之前一直是赋闲,没有正经差事。
不过他的文章好,得了齐公的赏识,再加上想到他因为容貌而被褫夺了探花荣耀,齐公也替他可惜,这才让儿子请他在女学兼差,顺便贴补家用。
楚琳琅却觉得齐公为人可真有心眼子。
毕竟女学里都是贵女,若是请个相貌俊逸的夫子,是要出事的。而像廖夫子这样不修边幅的,看着邋里邋遢的,才更省心些。
廖夫子看上去跟司徒晟很熟稔的样子,并未因为殿试的事情而记仇。
他正蹲在泥坑旁研究陷进去的轮子,抬头看见了司徒晟,立刻咧嘴大笑,从遮挡住大半面容的胡须里露出了一口白牙:“原来是你,赶紧给我下来,帮我抬一下车!”
司徒晟这边被巧手女管家整理好衣服,可以得体下车。不过他要过去抬的时候,那车夫隋七却低声道:“大人,我来就好。”
说完,只见那干瘦的黑老头走过去,先是用件破棉袄铺在轮子前面,又用鞭子朝着那拉车的马屁股上一抽,就见那马疼得吃不住劲儿,嘶鸣着往前扯。
而隋七在车厢后用力一推,那干瘦的手臂上立刻崩出鼓囊囊的肌肉,几下就将陷进去的车给推出来了。
廖静轩眯眼看着隋七,笑了笑道:“好臂力,这位老伯年轻时当过兵吧?”
司徒晟淡淡道:“他年轻时,曾给一位将军做过亲兵。”
听到这,廖静轩竟然了然不再问,只是笑着指了指自己带着的鱼篓和竹竿:“我寻了一处垂钓的好去处,还带了炭火盆子和调料,若是能钓到,就可以野炊美餐一顿,怎么样,跟我去钓鱼吧?”
司徒晟转头看向了马车里的楚琳琅,想问问她的意思,毕竟她还没吃午饭,若是跟廖夫子垂钓,很有可能午饭落空。
楚琳琅却笑着道:“我方才与何夫人吃了一肚子糕饼,还不饿,大人可以跟夫子尽兴。”
司徒晟的朋友少得可怜,而看他跟廖夫子熟稔的样子,绝非同年恩科那么简单。
楚琳琅倒是希望司徒晟在日常案牍劳形之余,有些消遣的营生。
于是两辆马车并在一处,去了一处幽静河泡垂钓。
琳琅很识趣地不打扰男人们的闲聊,带着车夫隋七,还有丫鬟去一旁的树林里采雨后的菌子,方便一会配着烤鱼煮汤喝。
而司徒晟和廖静轩各坐一块石头,面对河面,一边垂钓,一边畅谈。
廖静轩想着方才司徒晟居然跟他府里女管事,“请示”是否垂钓,便忍不住笑:“果然家里得有个能主事的女人,阿晟,你现在倒是愈加有人气了。我义母若是看到你现在样子,也当是欣慰了。”
廖静轩的义母,正是司徒晟过世的养母。
当年,司徒晟被人从战场上救下,却恰逢杨家被满门抄斩之时,为了避人耳目,又加上这孩子哭闹非要见母亲,便将他送到了早就跟杨家断绝关系的生母那里。
一直跟在爷爷身边长大的孩子,陡然知道了自己的生母是这等情状,内心遭受的冲击可想而知。
后来,是杨巡从军时的同袍——廖静轩的父亲看不下去了,便自作主张,将司徒晟送到了李氏身边,总算让他有个能见光的身份,容得日后徐徐图之。
廖静轩对于司徒晟的身份也是一清二楚。就连两人当年一同应试,也是有计划的。
廖静轩为人淡薄名利,不过为了照应司徒晟,还是跟他一同进京赶考。
当时两个人就私下商量好,不管考不考中,都要一个留在京城,另一个要想办法外放边疆。
而一切也正如他们设想的那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外界猜测着,因为司徒晟抢了廖静轩的探花位置,二人貌合心不合一类的,都是迷障人眼的烟雾罢了!
廖静轩知道司徒晟以前生人勿进的德行,当初看见司徒晟亲自送府里的女管事上学,已经让他啧啧称奇。
没想到,现在司徒晟已经到了垂钓,都要请示佳人的地步了!
听了廖静轩的调侃,司徒晟并没有接话,只是淡淡道:“那边的情形如何?”
廖静轩的表情逐渐严肃,低声道:“安插的内线回报,说他们内斗得厉害。荆国大汗有些老朽了,他那几个儿子又都无脑,现在便是群狼虎视眈眈,不知谁能上位。不过……太子殿下倒是跟荆国多伦部的首领安谷郡王过从甚密。这个安谷的属地一直在不断扩张,括入了许多商路,也收刮了不少钱财,他从奸商陈员外手里买下的硝石足够武装一支铁骑了!不过这个安谷似乎主张与大晋和平共处,跟朝廷的许多官员私下也有往来。所以朝廷这边应该也是看好他的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