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琳琅立在府门前,看着司徒晟带着观棋大步而去,微微叹了一口气。
转头望向明净天际,她在想,晚上用不用备饭?司徒大人若是又被齐公半路轰撵回来,大约是要带个空肚子回来吧?
那天的酒宴,司徒晟倒是很晚才回来,楚琳琅给他开门时,闻着他身上酒味,应该饮了不少。
据观棋说,那老头比他们家大人都能喝,怎么都灌不醉。
原来司徒大人跟齐老两个人酒宴之后,又在书房里对饮清谈了半天,据说齐老很是不尽兴,临了还扯着司徒大人的袖子,让他改日再来,就不信他辩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自从那日之后,司徒晟对酒宴应酬一类,似乎不是那么一律推拒了。
他的应酬稍微多了起来,以前的高山寒松有些沾染人气,似乎成了精,要下山走走看看了。
大人不光是宴请多,府中偶尔也会留人吃饭喝酒了。
这日便有人兴致勃勃地找司徒晟对饮,来者也不是别人,正是李成义将军。
上次荆国使者被刺伤的事情闹得甚大,现在使者养伤还没走。
陛下委派了李成义将军负责带人安防,有些事情也要随时与大理寺协调。
只是老李家跟荆国打了半辈子的架,如今要他来保护荆国使者的安全,太讽刺了!
李成义心里憋闷,这差事当的也有些心不在焉。
司徒晟看了看他递来的安防图,随手一点,就指出了破绽。
他看李将军有些漫不经心,便意味深长道:“此乃京城,并非沙场。有道是两国交往,不斩来使,如今陛下急于除弊更新,不想边关生事。李将军,你这差若做不好,只怕祸累全家!”
李将军的眼皮微跳,再不敢吊儿郎当,郑重记下了司徒晟的安防提议,便吩咐自己的随从将这安防图拿给值班的部将调整。
接下来,李成义跟司徒晟闲聊的便是些新近的时事了。
京城里如今最热的时事,便是四皇子的生母——冷宫的静妃娘娘再次搬回了她的景仁宫。
说起这位娘娘虽然年轻时,美貌非凡,可如今也是半老徐娘,按理说陛下跟前时时都有新人,哪里能想得起冷宫旧人?
可偏偏近日天寒,陛下的老寒腿又犯了。
宫里的御医虽然开了方子,却并不管用。
陛下睡得也不安稳,四殿下自告奋勇,病榻前尽孝,趁着父皇睡着的时候,偷偷将一个药包敷在了父皇的腿上。
陛下没有睡着,立刻问他如此鬼祟,偷放什么东西。
四殿下哽咽回答,请父皇赎罪,是他身在冷宫的母妃惦念着陛下的顽疾,自己在冷宫种了没药、独活等药材,又亲收调配了药包,托他带给父皇用,她说这方子陛下向来用得好,如今她见不到陛下,却放不下陛下的身体。
陛下听了老四的话,倒是想起了自己做太子督军时落下的病根,当时还在太子府为妾的静妃夜夜给自己敷药,成宿不睡。
因为这药包的引子,陛下拄拐又亲自去了趟冷宫,却看到昔日雍容华贵的静妃,一身粗衣素发,拿着药镐在临时搭建的暖房里为药材除草。
四目相望时,就算昔日佳人风华不在,却也让人怜惜得老泪纵横……
于是陛下开恩,一纸令下,静妃从冷宫迁回,依旧从了以前的妃位,只是陛下待她恩宠却更胜从前。
说到这,李成义其实是替司徒晟担心的。
当初泰王、四皇子与静妃一起倒台冷了炉灶,可有司徒晟的一份气力。
如今静妃再得恩宠,四皇子的门庭也热闹起来。就连自认为一家独大的太子也开始惶惶不可终日,司徒晟的日子又怎么能会好?
可司徒晟听了李成义的话,却只淡然道:“我当初不过是听从陛下的吩咐,既无私心,又何必怕攀附牵连?”
李成义觉得司徒晟说得有道理。
他乃武将,一向不耐文官的婆婆妈妈,却对司徒晟一见投缘。想来,就是司徒晟这股暴风来袭也岿然不动的淡定让他折服。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司徒晟,他都觉得此人的风骨像极了一个人,并非眉眼相似,可仪态和说不出的细微处,总是让他产生联想。
算起来,再过两个月,就是那人的忌日了……李成义一时感慨,默默又饮下了一杯。
他们饮酒说话,楚琳琅闲来无事,就回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翻着司徒晟送给她的连环画看。
奈何屋墙单薄,所以他们的谈话也七七八八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楚琳琅并不担心自己的东家被四皇子清算。
毕竟这“在宫中使气力”的主意,就是司徒晟当初亲自指点给四皇子的明路。
若四皇子没有傻透,应该不会太着急卸磨杀了司徒晟这头能干的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