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恩断后的第三年(91)
“我们去找蒋隐山吧,你我之间,不谈旧情。”孟琼拨开他的手。
这样的漠然和绝情,让周誉扯着唇角苦笑了一下。可他也没有多做纠缠,只是用那只空空荡荡的手拢了拢衣袖,“行,我们去找蒋隐山吧。”
竹林茅舍,一张古琴。飒飒风声在空谷里回响,他们去的时候,茅舍的门已然打开。
像是算准了他们会来一般,蒋隐山早早地将做好了迎接他们的准备。
“请问此处可是蒋先生?”周誉翻身下马,扶着孟琼也一道下马后,在门口停住,做了个揖。
茅舍里那人一身粗布道袍,正在弹琴,弹的曲子高深悠远,并非琴谱之上原有的曲子。附庸风雅的东西孟琼不懂,只是站在门外跟周誉一道侯了一会儿。
一曲终了,蒋隐山这才搁下手里的琴,娓娓道:“贵客自打远出来,老夫已经等你们很久了,进来吧,魏王殿下,孟姑娘。”
孟琼有些诧异,她倒是没有想到蒋隐山不仅仅算到了今日会有人来,连他们是谁,都算的清清楚楚了。
她跟周誉眼神交换了一下,走了进去。
“先生算到我们会来,那必然也是知道我们所来何事。”周誉并不藏着掖着,“我们二人前来,只是想问一问,荆州刺史徐重清的下落。”
“他啊。”
“刚死。”
蒋隐山坐在琴边给孟琼和周誉沏茶,提到死字的时候,多了些许的怅惘。
徐重清一家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以孟庸昶如今的行事手段,是决计做得出来的。
只是,他不在这世上,蒋隐山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孟相这些年做的事,重清都知道。他死也不过就是前两日的事情,你们因何而来,我很清楚。他在前两日去见孟相前曾找过,说若是回不来那便是遭遇了不测。如果有人寻他,就交出这样东西。”
蒋隐山低低叹口气,人间生死,他已看淡。如今能为挚友做的,也只有为他申冤明志而已。
孟琼看着蒋隐山,只见他走到了木屋最里头,然后从屋子里拿出来一个红木锦盒。
锦盒打开,是一张张这些年,徐重清同孟庸昶来往的书信。这些书信之上,虽不曾有官印,可是字迹确实骗不得人的。
“这确实是我父亲的字迹。”
孟琼将那些书信左看右看,铁证如山,只是如若他不认,怎么办?
孟琼望向周誉,正踌躇时,见周誉拿起了锦盒,他早些年在蛮夷边境的时候没少摆弄这些机关盒子,锦盒打开,里头是另一样东西。
一个腾蛇玉印,和一份这些年参与卖官之人的名单。
“玉印为质,应该可以把那群官员给招来,以孟相的名义。”周誉点了点这玉印,心里已经有数了。
“招到哪里去呢?”
孟琼问。
“紫金山。”周誉说。
紫金山上有一座道观,这座道观旁人不知道,但是元祐知道。他每月初一都会去山上待上几日,孟庸昶也会去陪他,如此大戏,怎么能不让当今皇帝瞧一瞧呢?
周誉跟朝中那群老狐狸斗智斗勇久了,心思也就难免要重一些。他能想得到的,孟琼未必想到。但此事,她既然信任了他,那便全盘交给他。
“你打算怎么做?”
从竹林出来后,孟琼翻身上马,从城中来竹林这条路崎岖,两人是共乘一匹马来的。
周誉攥着马的缰绳,怀里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虽不谈情,但她依旧愿意温声细语地同他讲话,他也觉得足够了。
“五日后元祐会去紫金山的道观求仙问丹药,你父亲也会去。以玉印为质,让那群人五日后前去道馆。这些人离开燕都很久了,不会知道皇帝如今爱去哪里求仙问道,等到了哪里后,谎称有刺客,把燕都城内的禁军引到道馆,那些人心里本就有鬼,自然会觉得是抓他们的。”周誉娓娓道来,许是为了让她听明白,他原本不是个话多的人,但一口气说了不少话。
孟琼由原先的似懂非懂,变得澄明起来。
“可以,我到时候带着梁阁的人也在紫金山蹲着。”万一出点什变化,她担心他的安危。
“担心我?”
周誉意识到了什么,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问她。
“没有。”
“只是福惠皇后救过我的性命,我看在她的份上,才要以防万一。”
“如果不是福惠皇后,不是李昶,我不会再跟你见面。”
孟琼本不想说难听的话,可他这么一问,她就忍不住学着他当初的样子,说些不那么入耳的话。
这样的话真是听一次就在心里割一刀。
周誉有许多话想说,甚至很想像以前一样,搂着她从她的身上汲取一丝的温暖,想要她回头看看他,可他知道,他对她的不好比好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