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首辅(14)
奏折间忽然掉出一封信来。
他拾起了,小心放在案边。
那封信中,是许明月的生辰八字,以及许家人手写的,应允许明月与他成婚的文书。
早在两月前,他便派了媒人,带着聘书与礼金往应天府,到许家去提亲。
昨日信至,今日明月应允成婚一事,正好。
他闭目养神,片刻,脑中忽然想起信中还提及的一事。许明月的父亲病重,缠绵病榻之际是反对这门婚事的,只是姨娘做主,写了文书。
些许不安袭上心头,他摇了摇头。
大喜在即,不该叫旁的事扰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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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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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翰林院。
临近冬至,风急天寒,人都懒散,大多早早离了院。
公座上坐着的人寥寥无几时,傅凭临才同学士告过罪,独自离院。
行至院外,不由又长叹一口气。
他昨夜不知为何,翻来覆去不能入眠,入眠后又几次惊醒。今早便难得迟起,误了点卯的时辰。
自应召入宫后,他便常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按理说,他身为状元郎,本该是同期之首,风生水起。
然而一来,圣上不知为何,没有按惯例点他为翰林修撰,而是令他与探花一同任编修,点了榜眼作修撰。
这一降一升的旨意一出,便有不少同期改换了待他的态度。
二来,他到院中之后,又无故颇得学士青睐。学士将历来重要史卷纷纷交予他校对,更向圣上请命,为他在宫中求了一处住所,令他在修好史卷之前,都在宫中暂住。
这一番偏爱,又令不少同僚对他心生不满。
再便是,他入院不过几月,便与院中前辈大打出手。
此事一出,更是令他在院中的境遇越发如履薄冰。
暮色沉沉,傅凭临望着西落的日头,颇为自嘲地笑了笑。
自开朝以来,新科状元里头,他怕是境遇最失意的一个了。
而后又苦中作乐地想,来年开春,国史修罢,他便能自由出宫了。不知他家娘子知道他在宫中这般落魄,会不会可怜他,为他落一回泪。
他可还没见过自家娘子落泪的模样。
慢悠悠地走出院时,正面迎来了两个同僚。
好巧不巧,正是上回与他大打出手的两位前辈。
他只想速速离开,于是一拱手:“前辈,在下尚有要事,先告辞了。”
便绕过两人要走。
然而才迈出步子,便听其中一人笑道:“要事,莫不是要去抢婚啊?”
傅凭临眉头一皱,虽听不懂这人说的是什么,心头却隐隐涌上些不安。
他停下步子,回头便见另一人拽着方才说话那人的手,使着眼色。
他隐隐听见这么一句:“……吩咐了不许他知道……”
那人一愣,随即回道:“多大点事,他还能真去抢婚不成。不说旁的,就说他现在奉旨待在宫中,连宫门也出不去……”
傅凭临心下不安更甚,他看向那人,问道:“前辈,所说的抢婚是什么事?”
然而此时,他脑中已然闪过了前几日同僚所说的小话、他托锦衣卫送出宫去的信、以及迟迟未得的回信。
下一刻,那人讥讽一笑,证实了他的猜想:“傅兄可还记得,上回对我俩出手是为的谁?今日城西首辅大人家热闹得很,要迎一位再嫁的美娇娘。傅兄不如猜猜,迎的又是谁?”
傅凭临听罢,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那两人一面摇头笑着一面走开,独留他在原地怔楞。
首辅,首辅……
傅凭临一时想起诸多不曾上心的事来。
几月前曾有一次宫宴,准许携家眷入宫,他与明月携手共坐。
那首辅沈潜,忽然前来寒暄,说想要讨茶一杯。
饮罢茶水,又莫名道了一句:“状元郎与尊夫人……果真是,伉俪情深。”
傅凭临彼时一头雾水,只当这首辅是孤家寡人多年,艳羡他与明月的伉俪之情。
如今看来……
难怪,难怪他被点作了编修。
难怪学士如此看重他,以至于几次驳了他告假回家的请求,怎么也不肯放他出宫。
难怪他一介编修,却能请得动锦衣卫作跑腿。
难怪那锦衣卫收了他的信,却迟迟不送回信来。
越是深究,越是有迹可循。
傅凭临回过神来,方觉自己几将牙关咬碎。
他看了一眼天边,日色将尽,拔腿便朝宫门跑去。
路上遇着眼色惊异的同僚,他也顾不及。
撞上宫人,发冠散落,他也管不得了。
便这样一路跑到了宫门,已是一身狼狈。
看守宫门的守卫,每每见的都是衣衫齐整,做派端庄傲气的书生。冷不防见了一个发冠都跑丢的,一时都不由多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