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首辅(12)
许明月仍垂眸看书:“今日我不乐意动弹,你去吧。”
清漪赌气道:“去就去呗,这也不是傅家,我在这儿可自在了,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再不陪着小姐了。”
许明月翻动书页的手顿了顿。
又听清漪叹了口气,走近了,接着道:“可说来,咱们也在这儿待了许多日。小姐同这首辅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咱们能在这儿待上多久呀?日后是回江南还是哪儿呢?”
因着沈潜与许明月交谈,总是把清漪挥退在外,清漪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二人将要假成婚的事。
许明月不答,目光落在床头那一张叠好的信纸上。片刻,她问道:“若是回傅家呢?”
清漪皱眉:“小姐真想回傅家?可,在那傅家,除了姑爷……啊,前姑爷。哪有人喜欢咱们呀?小姐被拘在院里,我也总瞧人眼色。”
“可这儿不一样呀,这儿小姐哪里都去得,连我也沾光,人人都管我叫姐姐,对我可恭敬了呢。”
她说着,笑起来:“沈大人待小姐这样好,莫不是倾慕小姐的裙下臣?”
许明月听罢,无奈地看她一眼:“少读些话本子,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是无关风月的。”
清漪吐了吐舌头,退出了房去。
许明月手持书卷,又翻阅了许久,可最终还是将书卷放下,又拿起床头那一张信纸来。
她与傅凭临结缘,说来也是为着这么一张信纸。
彼时她在江南,不时会参与相熟文士主办的诗会。某次诗会结束回府,用晚膳时,便见袖中落出一张信纸来。
那信纸被她父亲拾起,当即便勃然大怒,誓要捉住这纸上留名“傅凭临”的登徒子。
后来把人捉住了才知道,这信纸是他写的不错,可他却没有那个送信的胆子。
最后是同行的儒生看不下去,夺了他的信,托了一同参与诗会的妹妹,才将这信塞入了许明月袖中。
被家丁按在柱边之时,他还红着脸看许明月,大喊:“若知如此,小生当日便该亲手将此信交予小姐。小姐!小姐!求你嫁我,小生定不会负你——”
许明月目光凝在那信纸上,半晌,闭了闭眼,深舒一口气,将信纸压于枕下。
不知过了多久,清漪再度进来。她本动静不小,但见许明月倚在榻上闭着眼,轻呼了一声,便放轻了动作。
许明月缓缓抬眼:“放宽心罢,我醒着。”
清漪便几步上前:“小姐醒着就好。我方才出门,听院里的几个丫头说话,说是首辅大人风寒愈重,此时在书房已咳得喘不过气了。”
许明月听罢,想起来昨日来院中为她诊脉的大夫。
那大夫说沈潜感染风寒时,她只以为是轻微受凉,原来有这般严重吗?
这样说来,今日午膳,沈潜确实也未露面。
她压下心中种种复杂思绪,自榻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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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傅登迎诺诺地站在书桌外侧,只觉腿脚都快站麻了,可也不敢动上一动。
他来沈府之前,本还抱有些侥幸心理。
他嫂嫂虽说是几分姿色,可沈潜贵为当朝首辅,什么美人没见过,至于为他嫂嫂怒发冲冠?
可进了书房,就见沈潜立于窗边,静静望着窗外花枝,一言也不发。
他面色似有些苍白,但因着那双辨不清神色的眸子,只叫人更望而生畏。
这市井中都有传言,这当朝首辅的性子最是阴晴难辨,往往怒火愈甚,面上愈是平静。
窗边人沉默的时候越久,傅登迎的腿便越软。
他想起昨日送到府上的那一罐黑灰,只觉今日,自己恐怕也要在此地化作一捧飞灰了。
书房门被扣响时,傅登迎心头一惊,险些就要跌在地上。
小厮垂着首走进:“主子,流云院那头说,夫人要来了。”
沈潜终于不再看窗外:“嗯,下去吧。”
夫人?难道便是他家嫂嫂?傅登迎心中一跳,他是没有想到,这才几日,自家嫂嫂已做了首辅府上的“夫人”。
他脑中混乱,一时想起自己帮着淮南王家郡主欺负嫂嫂的事,一时又想起那还关在牢中的管家与家丁,额角不由渗出冷汗来。
沈潜理了理衣摆,回身走至桌前,并不看傅登迎,道:“稍后,不论我说什么,你只顺着我说。”
傅登迎忙应:“是,是。”
沈潜坐在桌前,抬起茶盏,垂眸缓缓吹动茶水。
半晌,轻缓的脚步声响起,渐渐近了。
画屏挡住两面的人。
沈潜就在这时道:“你说的,可句句属实?”
傅登迎谨记他方才的话,接道:“大人,句句属实。”
画屏外,许明月停下脚步。
她本只是想来探望沈潜,见门口无小厮看门,便径直进来了,没想到沈潜竟在与人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