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呀。”时鹿鹿笑得越发可爱了。而
当他这么笑时,就跟大司巫的装束再次违和了起来。
“唯方四国,燕璧宜程四帝,各有各的苦恼。彰华受士族挟制,颐殊被如意门操纵,昭尹有个头疼的出身,而小王……烦死了巫。”
“但是巫选你为王。”
“她们别无选择,只能选我。”
“你的兄长泽生……”
“死于伏周之手。”
秋姜拧眉道:“不是你和她商量好的?”
“你信不信世上有人,是压根不想当皇帝的。”赫奕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面前,就有这么一位。”
秋姜打量着他。赫奕是个什么样的人?拿这个问题去问路人,答案是:赫奕,宜之十九代君王,少好游,嗜酒,可连举十数爵不醉。精于商,惰于政,情通明,性豁达,可与贩夫走卒相交也。故又称——悦帝。
他是个很不正经的皇帝。
他不问朝政,常常消失。三个宰相负责处理朝政,三人决定不了的事,就去问大司巫。十几年来,宜国就这么诡异地维持着繁荣。
而作为如意门的七儿,秋姜知道的,自然比普通人多很多。
赫奕十五岁登基,借伏周之手搞倒了所有的前朝老臣,扶植起大批自己的势力,操纵张笃、冼成风、穆骢三人控制朝局,自己则在幕后指挥。一手制衡术,玩得可畏炉火纯青。
要知道,他可不像彰华从小就是作为太子培养的,也没有风乐天那样的名臣辅佐,以一己之力
短短几年就坐稳江山,还能有大把时间吃喝玩乐,实在罕见。
他既不沉迷蝴蝶,也不喜爱女色,现在看来,连巫神也是不信的。分析一个人,要从对方的弱点入手,秋姜此刻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赫奕,却发现——此人,竟然,没有弱点。
至于嗜酒,虽然他确实表现得很喜欢酒的样子,但如果不醉,就不是真爱。
真心爱酒之人,爱的都是“醉”。
只喝不醉者,是伪装。
秋姜直接问道:“你不想当皇帝,想当什么?”
“陶朱归五湖,吾所愿也。”
“陶朱之富,陛下已有。想必,是还缺一位美人。”
赫奕微微一笑。虽然他笑得跟之前一样洒脱,但这一次,秋姜知道,自己终于说到了关键。
“你做了什么?”
“赫奕迟迟不大婚,宜国上至大臣下至百姓都很着急,于是他假模假式地上听神台,让伏周问问巫神,他的姻缘在何处。”
“伏周问了?”
“问了。”
“真有答案?”
“神答了一个字——‘璧’。”
姬善的睫毛颤了一下。
“于是大臣们四处搜寻,哪家的小姐名字里有璧,或是家中有祖传宝玉……忙活了好久,后来才知道璧是璧国的意思。赫奕的有缘人,在璧国。”
身为姬家的大小姐,璧国的贵嫔,璧王信任的姐姐,以及一些别的原因,姬善知道很多秘密。其中就包括姜皇后当年是如何痴恋姬婴,被逼入宫;后又如何去昭
尹面前自荐,以药女的身份出使程国;出使途中,她在船上救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赫奕。
都说巫术愚昧,连时鹿鹿也说那不过是装神弄鬼之术,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亲身体验,却是诡异如斯。
“赫奕真的喜欢姜沉鱼?”
“假的。”
“什么?”
“神谕是假的。”时鹿鹿悠悠道,“一个璧字,将他引去璧国,然后把消息提前告知昭尹,让昭尹可以趁机动手暗杀他。”
姬善眯了眯眼道:“是你所为?”
“是。”
“你不是一直被关?如何作为?”
时鹿鹿看着她,姬善并不退缩,而是上前一步,近在咫尺地盯着他道:“你信不过我,难道也信不过自己亲手种的情蛊?回答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时鹿鹿伸出手,轻抚她的发道:“我母阿月,本是下一任大司巫的继承者。十几年,足够她为取代伏极做准备,培养了一批死心塌地的下属。”
“她死后,那些人……跟了你?”
时鹿鹿点头。
“都有谁?”
时鹿鹿微微一笑,答道:“你见过的只有一个——茜色。”
“陛下看中的那位美人,怕是不好到手。”秋姜说这话时不知为何,心底有些骄傲:多少天之骄子为那姑娘神魂颠倒,而那姑娘,偏偏只喜欢你。她只喜欢你啊,阿婴……
赫奕微笑道:“想来正是因为极难,所以反而极喜。”
确实如此。身为帝王,万物皆有,得来得
那般容易,反而无趣。偏要姜沉鱼那样身份高贵,还心有所属的,才更珍贵。
“所以,陛下这是想用颐殊换姜沉鱼?恐怕我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