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垂首看书,不过是荒唐文人写的游戏文字,能用它来做点实事,念念何妨?
姬善同意了。
然后,她就体验到了何为生不如死。
“纪虎洗澡,发现有人偷窥,当即尖叫一声沉入水中,屏息等了一会儿,心道登徒子该走了吧?忐忑地浮出水面一看,不但没走,还近了,就趴在池边呢。她吓得再次放声大叫。结果,少年抬头捂鼻,比她喊得还大声:‘太臭了!我受不了了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四女笑得东倒西歪。
“
纪虎听说少年要走,忙修书一封。少年收到信笺,刚打开,闻到熟悉的气味,再次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四女笑得眼泪横飞。
“纪虎冲到少年面前,跺脚道:‘玉郎,你真的要走吗?你宁可娶个瞎子,都不要我吗?’少年含泪道:‘瞎子,起码不会让我吐啊……’”
看看拍案叫绝:“原来这个男主人公是我哥啊,啊哈哈哈哈!”
姬善深吸口气,翻过一页,继续生无可恋地念。
马车轻轻颠簸,车帘轻轻飘拂,丽夏的光照在她读书的侧影上,不停闪动。
时鹿鹿看着她,眼神幽幽,如阴生的藤蔓,向往光,却又畏惧光。
薄薄一本《国色不天香》,念了五天终于念完。姬善心中长出一口气。
吃吃笑着点评道:“这本书写得这么烂,可因为我认识书里的主角原型,就觉得好好笑!”
看看也点头道:“虽然写得下三俗,但把我哥描绘得还挺生动的,感觉是他能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
喝喝见大家笑便也跟着笑,虽然她完全不明白哪里好笑。
姬善把书递给吃吃道:“到图璧后,去城南有谷坊找一个男人:十七八岁,左撇子,家道中落,平日里代写书信为生,特别喜欢吃鱼。把这本书给他,让他一页一页吃下去。”
“为什么?”
“他就是作者。”
吃吃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看看替她回答道:“从书里
看出来的。此人能把我哥写得惟妙惟肖,说明他很可能认识我哥。而我哥去回城前就住在有谷坊。这本书写得这么幼稚,作者认识我哥时应该还是少年,但语句流畅没有错误,说明他读过书。书香门第出来的人写这种东西,要不落魄要不爱好,而住在有谷那种地方,九成九是落魄了。”
“那如何得知他爱吃鱼?”
“书里写得最好的一段就是关于各种鱼怎么吃的描写,应该来自他的切身体会。”
“那又怎么看出是左撇子的?”
“这个得问善姐……”看看转头求助。
姬善道:“因为书中的人行动时但凡提到手,说的都是左手。”
吃吃一怔,连忙翻书道:“说时迟那时快,少年左手在几案上一撑,跳了起来……纪虎左手捧杯,走到少年面前,娇滴滴地说哥哥,喝了这杯酒,从此郎君是路人……还真全是左手!”
“因为作者本人是左撇子,习惯左手做事,写书的时候不自觉就这么设计了。”
吃吃恍然大悟,然后将书收好道:“放心善姐,交给我了。我一定让他后悔写了这么一本破书!”
姬善“嗯”了一声,看向榻上的时鹿鹿。
时鹿鹿淡淡道:“你可以提问了。”
“开心吗?”
“这是问题?”
“嗯。”
时鹿鹿惊讶。四女也很惊讶,万万没想到,善姐如此自污换来的一次机会,竟浪费在这么一个问题上。
时鹿鹿的目光闪了闪,不知
为何,却迟迟没有回答。
姬善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着。
如此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时鹿鹿才终于开口道:“本以为会,但其实没有。”
他本以为听她读这本书,欣赏她的尴尬委屈愤怒,会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听了才发现并不如此,他一点也不觉得开心。事实上,他一直不太知道开心究竟是什么感觉,也许姬善拉着他去探索深渊那次,是离开心最近的一次,但最终被赫奕的圣旨打断,没能好好体验。
他的痛苦一点不少。
他的欢喜从来不多。
他本早已习惯。
可偏偏,这个人出现了……他本以为她会让他开心,但最终还是痛苦。
姬善听了这个回答,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掀帘问走走:“到了吗?”
“快了。”
吃吃好奇道:“咱们又要留宿了吗?在哪儿在哪儿?”
“连洞观。”
众人皆惊,然后,齐刷刷地看向时鹿鹿——这是他和姬善初遇之地啊。
连洞观坐落在一座小山上,远离村落,四面是林,山顶有一道瀑布,落到山腰,形成一汪碧潭,潭旁盖着一座道观,名为连洞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