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96)
“啊?”方亭大为意外,他爹那样的死心眼,在他上次说“父亲若真是闲着无事,不如再娶几房姨太太,免得成日管我作何”被撵出家门之后,竟会主动问起他来?
可来人是太子爷,又不是小王爷,他只好问,“殿下,您没开玩笑罢?”
樊勤抬手抵住鼻尖,轻咳道,“亭哥儿,可怜天下父母心,方太尉腿上有疾,这大冷的天等在亭子里,你可莫伤了他老人家的心。”
方亭一听樊勤提起他爹那受不得凉的腿,倒真有些为难了,可这会儿……
“可卑职奉命守在这儿......”
樊勤道,“片刻的事,你让人来守着,若有人问起,便说被我差遣走了。”
方亭忙吩咐那两人仔细看守,道了一声,“我去去就来。”便与樊勤携手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这路可真有些偏僻,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和他爹在这相遇上的,又见樊勤一路低垂着头,头微微侧着,似乎老想朝后看去,不由也回看两眼,“殿下在瞧什么?”
樊勤忙回头来,“我在想,京中护卫抽了大半来,又不让人上山,若京中……罢了,大好的日子,不应说这些。”
方亭笑道,“殿下放心,老大在京里,就是防备有人闹事。”
樊勤点点头。
两人走到亭中,却不见人,只一张冰冷石桌,冷风晃荡。
“咦,我爹人呢?”
樊勤四下看了看,“方才还在这……”
方亭找了半响,连亭周的树丛子里也瞧了瞧,确是无人,不由翻了个白眼,“老家伙必是消遣我,竟连殿下也敢戏……”话音未落,不想一记手刀从后劈在颈上。
他对樊勤全无防备,此时眼前一黑,人便倒了下去。
“大哥!”樊诚等了多时,冷得直哆嗦。
“他没事吧?”
樊勤左右看看昏迷过去的方亭,见他只像睡熟了,又听樊诚道,“只会睡上两个时辰。”
“把他弄到房间,换上衣服,你便快快下山。”
“这便是大哥的主意?可他若醒来......”
“顾不得了!”樊勤眼皮直跳,手指发抖,“小诚,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拦住小邪......”
“嗯!”
樊诚本比方亭高大一些,幸而换上了他的黑甲,又是夜里,并无人看出不妥,他身手很快,很快便下了山。
而山上的暗处,一道笔直挺拔的身影不知站了多久,他目送那人,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融入夜色,才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紫禁城。
亥时,山上忽地躁动起来,似是方亭不在的那处,有人趁机越过守卫闯了上来。
幸而山上庙中结构错综复杂,又是黑夜难以辨明,此人气运不济,竟直挺挺撞上了从樊帝房间出来的息子帆,哪里还敢作恶?当即转身便跑。
息子帆冷笑一声,追了上去。
此人功夫倒不弱,若是使出全力,似也能与息子帆打个平手,只是不知为何,他又不似行刺之人,招招都有所保留,只怕被人认出似的,一心只想逃命,这才让息子帆捡了个便宜,十来个回合便将人拿下。
拿住那人,息子帆一心生出怀疑:怎地行刺之人竟不戴个面巾?
再看此人相貌,也不似那奸恶之人,倒仿佛什么大户人家的侍卫似的,甚至连目光也不敢与他相看,只不住躲藏。
他越发生疑,正想细细盘问,忽见远处一道猛烈的红光朝天蹿起,立刻便吸引了众人注意。
那红光早已起了不知多久,只是相距甚远,又夜深了,始终没人发现,这会儿引起众人注意,还是因那火实在蹿得太高,远远望去,只像一个干柴环绕的火堆。
众人纷纷惊愕不已,不知谁喊了一声,“是宫里!是宫里着火啦!”
息子帆深深皱眉,再看那被扣住的人,也一脸诧异,转而又有些不忍似的别过了头。
樊裕凭窗而立多时,见那火光越发旺盛,他转身开了房门,却见门前站着个人。
“殿下,”那正是息延,“您要上哪儿。”
“城中失火,大人瞧见了?”
“许是何人在玩火罢。”息延说完,见樊裕目光忽地变得锋利,竟有几分骇人,正色道,“皇上召见二殿下。”
二人走出几步,樊裕问,“何人闹上山来?”
息延道,“下官不知。只是看那相貌,倒像是哪个贵人身边的侍卫。”
樊裕也不再多问,只微微皱起眉头。
他二人脚步不慢,不过盏茶的功夫,便走到樊帝的房门外。
樊帝在屋中良久,却似一直未睡,眼皮上层层褶皱,虚虚掩掩,像将灭的灯。
樊裕跪在门口,“参见父皇。”
“过来罢,桂珺,上些茶来,今夜我父子需......秉烛夜谈。”自樊帝称帝以来,此乃他初次与二儿对坐,等樊裕坐下,他仍是半闭着眼,“知道为何叫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