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91)
“哪里是敷衍姑姑,只是离京之事确是处处都好,绝无半分埋怨姑姑的意思。”
“那我问你,你明明不愿离京,为何答应这般干脆?你可是打了什么旁的算盘?”
琅邪转了转眼珠,樊静已连发几问,“别又撒谎,别以为我不知你前夜一夜未归,昨日早朝无人,圣旨都传到了跟前,还迟迟不见你的人!”
“我是因为......”
“还要撒谎!”樊静低喝道,“你前些日惹出祸端,我不来你府上,怕引皇兄无故猜疑,你倒好,竟反拿这事瞒我!”
“旁人尚且知晓你爱惹事,你是我养大的,你以为我敢放任你一人乱来?”
原来这是披着闲聊的皮发难。
琅邪心中大呼不妙,万分后悔将那多嘴的王大人打发下去,苦笑道,“姑姑的眼线当真厉害,这事我还以为只有我与福伯知晓……文大人之事,姑姑想必也知道了?”
见樊静默认,他并不意外,“姑姑信吗?那夜小九确是去了牢房,却并非为害他性命,而是去救他的。
“只是文大人一身正气,并不愿不清不白苟活于世,我没能救得了他。”
琅邪顿了顿,“他虽非我杀,却因我而死,我,我那夜未归,其实是去找凶手......”
樊静蹙眉,“找着了?”
琅邪摇摇头,半天才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文大人不该这般冤死。”
他对文峥之死的伤心难过并无半分掺假,樊静知他前事并未撒谎,心中到底还能宽慰自己几分,“文大人之清白,皇兄心如明镜,只等来年诸事妥当,必会为他洗冤。”
琅邪垂下眼帘,“知道了。”
樊静又道,“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姑姑讲。”
“遣散家奴一事,你是何时做的打算?”
琅邪心中一沉。
樊静定定看着他,“圣旨昨日才下来,可你府中奴仆早几日已渐渐散去,你难道有那未卜先知的本领?”
琅邪眨了眨眼,“我本就不喜欢人服侍,府中有福伯与福婶,也够了。”
樊静点点头,“好,好,”话锋一转,“那皇兄赐我的腰牌,你玩够了?”
“……”
片刻后,琅邪自怀中摸出一块金色腰牌,不舍地递了过去。
樊静接过那牌,在手中摩挲片刻,叹道,“小九啊,你也该懂事了。你可知我费了多大功夫,才把你从皇兄手里带出来?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多疑得很,往后怕是连我也不会再见了……”
琅邪知道她与樊帝感情甚深,若非为了自己,绝不会离京回乡,此时听她如此更觉内疚,“噗通”一声跪在她腿边。
樊静吓了一跳,“这是做何?”
“姑姑,往常是小九不懂事,不知念姑姑苦楚,实在做了许多错事。小九自幼便得姑姑照顾,姑姑为我牺牲良多,往后,我必不敢再惹您生气。只求姑姑原谅小九这次。”
他自跟着她,虽不算顽劣,却也十分固执,这么多年,从来宁愿挨打挨骂也不肯服软,何曾如此?樊静心里一酸,伸手拉他,“起来说话,地上凉,莫跪坏了膝盖。”
琅邪不肯起。
樊静笑道,“你是姑姑的孩子,姑姑哪会真的怪你。还是说……你还做了什么坏事,今日说穿来,姑姑一力保你便是。”
琅邪眼眶微红,“不需姑姑保小九什么,往后我都听姑姑的话。”
他这么没头没尾的两句,又把头埋在她的膝上不肯动,惹得樊静笑了起来,“到底有什么事?不知羞!这么大人,还撒起娇来!”
琅邪抱着她的膝盖,“姑姑只需信我,今日之后,我绝不会再惹祸。”
“那我问你,往后姑姑说的话,可是都肯听么?”
“嗯!”
樊静试探问,“那这次家去,姑姑若要你娶妻生子,延续血脉,也依么?”
琅邪脊背一僵,抬起头来看她。
樊静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一揭就穿。”神态流露出惋惜之意,“你爹在你这个年纪时,你都在你娘肚子里了。你那些兄弟朋友,府上也都有姬妾,怎地偏就你不知着急!”
“便是我愿,皇上......”
“皇上那里,自有我去说,不进京就行么。”樊静顿了顿,“再不济,我求他让这孩子姓樊......权当为你家留条血脉,总比没有的好。”
此时此地,哪是提娶亲的时机?但樊静看他实在有些异样,只想转移他的注意,于是只随口一说,见他听了这话面露不甘,又道,“终究是照你的意思来,你若铁了心不肯成亲,我也只得随你去。只要你平安顺遂,不娶便不娶么。”
琅邪眼睛一亮,“所言当真?”
“当真。难不成还能押你去洞房?”樊静道,语气难免还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