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54)
这是皇帝的第二次威胁,从此以后,是要杀他还是留他,都是他一念之间的事。
他不得不答应下来。
等出了皇宫,地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霜,风雪渐急,脸吹得生疼。
琅邪正收紧披风带,裹紧热气,忽见前方匆匆走来两人,其中一人眼尖,高喊一声,“小九!”正是多日不得相见的大皇子与小王爷。
琅邪连忙迎上,“二位殿下这是去哪?”
兄弟俩各披着深色披风,小王爷仍是冷得缩脖子,“刚进宫拜了母妃。你禁足结束了吗?我正要偷去找你玩。呀,好漂亮的披风!这是父皇赏的吗?”
小王爷连发几问,琅邪囫囵点头。
“不止姑姑对小九偏心,父皇竟也偏心小九。”
琅邪心里苦笑,“两位现在去哪?”
“去你府上如何,让福伯打些酒来喝,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
他藏不住话琅邪是知道的,当即点头,又问,“大殿下?”
樊勤道,“我还有事,先回府了。”
奇怪,樊勤素来斯文有礼,对琅邪更是如亲弟弟一般爱护,如今多日不见,怎地非但不觉高兴,反而如此冷淡,没往日一半的温和。
琅邪不知谁惹了他,讨好着问,“大殿下怎么啦?”
樊勤别开目光,“没什么。”
小王爷瞅他一眼,“小九,你这也没听说?大哥前些日抗了父皇的旨,被父皇好一通痛骂,半个宫里都听到啦......”
“小诚!”
“哎呀大哥,小九又不是外人。”小王爷的嘴既开了便没闭住的理,“就算知道你抗旨抗婚,也一定不会笑话你。”
“抗婚?”琅邪眨了眨眼,忽地想起一事,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樊勤,“难不成......”
“没错!你被关这些日子,父皇不知怎地,忽地要给大哥娶太子妃,大哥呢,说什么也不肯,竟当面顶撞起父皇来,把父皇气得……哎,依我说,那曹相的女儿长得还行,大哥也是太挑剔了,你说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这么些年,也不见他对谁动过心,可这事不试试,谁知道?”
“……”琅邪不敢说话,只悄悄打量着樊勤,却被他捉住了眼神,目光中尽是受伤。
“再说了,曹千金是丞相的女儿,父皇在这关头把她许给大哥,不是为了他好?哎,大哥啊大哥,老二想娶还不成呢,你偏这么固执,这下好了,惹恼了父皇,让老二捡个便宜。”
“……”
琅邪“啊”了一声,“怎么……怎么,二殿下想娶曹家的千金?”
“那是当然,不然老二怎地老往曹府跑?你以为大哥为何没有被父皇罚得更重些?全是因曹相被拒了婚事不恼,反倒给大哥求情,说他女儿配不上大哥!嘿,我就说,老二那人怎地当日对那真真公主不冷不热,原来是看上了这个女人......”
琅邪登时有些失聪,一时只见他嘴巴一开一合,恍恍惚惚听他又说了些,但都是嗡嗡响动,听不甚清。
直到自家府门在前,猛然回神,大皇子竟也跟在旁边,没防备他转过身来,眼里担忧未散,可等琅邪一看他,便别开了目光。
小王爷却还在说,“......如此讨好父皇,父皇才把许多事务都交给老二,由此,那些见风使舵的臣子都开始依附老二去了......”
“小诚,别说了。”樊勤低声道。
福伯迎上来,“殿下回了,”又笑道,“两位殿下也来了,息大人在里头,还带了个客人来。”
客人?琅邪一边朝里走,一边让他吩咐人去打酒。
穿过游廊,远远便见息子帆正斜坐在椅上跟侍女调笑,在他身边不远,一道陌生的高个子男人站着,正望着墙上字画。
雪晶入屋即化,三人解了披风,带来一身寒气,息子帆连忙起身,“两位殿下也来了。”
琅邪牙齿不断打颤,缩到炭盆边上,“正好在宫门遇见,好冷......今年的雪也下得忒早了些。”
“也是好事,不下这场雪,你只怕还在禁足。”
要是往常,被他这么一打趣,琅邪怎么也得回他几句,这时却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事,懒得回他,只问那位陌生男子,“这位是?”
“哦,还未介绍,这位便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位神医,两位殿下,这位是孙妙应孙先生,孙思邈太医的后人。”
“见过孙先生。”
“一介布衣,不敢受几位贵人的礼。”此人穿着一身深蓝布衣,个子高而瘦,站直了身,好似一根竹竿子。他浑身挂满药袋,虽是笑着,眼底却难掩清高,想来行医济世,算半个江湖中人,瞧不上京城的高门大院。
“琅邪,孙先生时间宝贵,你还不快过来给他瞧瞧。真是天意,等你足足一月不得来见,偏明天要走了,皇上今日便撤了你的兵。这才得以带先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