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中的守军，虽然看上去严阵以待，但更多的是虚张声势，几次攻击下来，他们渐渐便抵挡不住了。

而在城门处，侯泰也正率领众人用力撞击城门，厚重的城门同样也因为久未保养，并没有坚持多久，慢慢开始松动。

攻城车每撞一次城门，城门便颤动几分。

城外的人有多开心，城内的人就有多揪心。

看样子用不了多久，这城门就能被彻底撞倒。

在众人都有些兴奋的时候，霍玄却仍是紧抿着唇，紧紧盯着城楼的方向。

师子如看到他这个样子，拍拍他的肩，算是安抚，“那城里现在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你也别太担心了，长公主他们就算进了城，庞智也不敢对他们如何。”

“再说了，我们马上就攻进去了，大家的口号也喊了那么久，他只要不傻，愿意跟着你，长公主就一点事儿都没有！”

城外“庞智受降，从宽不杀！”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城楼上的士兵早就不想打了，这会儿更是干脆的丢了武器，开始休息。

师子如眯起眼睛看城楼上的动静，朝着霍玄挑一挑眉，“你看，这和咱们当初打宁远镇也差不多了。”

就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城楼上忽然多了几个被推推搡搡过来的人。

紧接着，从城楼上传来一声大喝：

“霍玄！你看看这是谁！”

这一嗓子喊的，连城门处的侯泰都下意识抬头，往头顶上方看了一眼。

……

城楼之上，乔苏苏被推搡着带到墙垛边上。

视线里一个身影猛然闯入，她眨了眨眼睛，就看到霍玄披着一路风尘，坐在马上抬头看着她。

虽然相隔的距离太远，但她就是知道，他们的视线对上了。

她猜不出霍玄此刻的心情，但她的心情却是有些懊恼的。

怪她太草率了！

就算是各种蛛丝马迹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知道庞智在城中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不堪一击，可她毕竟没有真正带兵打过仗，如此冒进，倒实实在在进了庞智的地盘，假就擒变成了真人质。

不过好在……

她还能将功补过。

只要她这个人质不在了，大军进城，就是无法抵挡的事实。

所以她也并没怎么害怕，甚至还向着霍玄的方向，笑了一下。

庞智正抓着把刀架在她的颈上，冲着城楼下的人喊：

“霍玄！我也不想和你多费口舌，就一句话——你要是不想让她死，你就束手就擒！把你带来的兵马，还有粮草，全都给我交出来！”

刀刃擦过她颈上的皮肤，有些凉，偶尔会随着他声音的起伏，划破肌理，带出隐隐的刺痛。

乔苏苏微微蹙了蹙眉。

像这样威胁的话，她并不觉得有用。

晋阳城被攻破，是显而易见的事，擒获庞智亦是。

以霍玄那样的性子，怎么会被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影响了决断？

但她内心深处，还是存了一点希冀，想知道霍玄会不会做出……哪怕一点点顾虑的样子。

也是在这个时候，庞智冲着城下的人喊完了话，转而压了压刀锋，对着她耳边道，“跟他说话，让他退兵，你也不想就这么死了吧？长公主殿下——”

乔苏苏闭了闭眼睛。

“乔苏苏！”

忽然，她听到城楼下，有人在喊她。

她以为是错觉，但还是猛地睁开眼，就看到霍玄趋马向前了一些，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拉近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

霍玄应该是有话要同她说，但她却并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她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虽然要说的内容是绝望的，但嘴角却始终上扬，是笑着的模样。

“霍玄。”

她很少连名带姓的叫他，不像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乔苏苏”三个字——哪怕她都已经在他面前表明了身份，他也仍然不肯改掉这个习惯。

可是如果让她说，希望霍玄怎么称呼她，她却也不知道该称呼些什么。

认真回想起来，似乎在她生命里每一个指向她的称呼，都是模糊不清的。

宫人叫她“殿下”、“公主”，虞子由叫她“皇妹”，就算是后来去了武承镇，四儿也是以“姑娘”称呼她。

而无论是后来的“乔小娘子”，还是“乔夫人”，说的其实也都不是真正的她。

这就让她觉得，她来这世间一趟，不过是走个过场，什么也留不下。

这样的人生，无趣极了。

于是她就又想起在长生塔上，虞子由的选择。

不得不说，她和虞子由也算是在后宫里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她的一切都是拜虞子由所赐，什么都是跟他学的，所以哪怕到了这一刻，她也还是无法避免的承认，她还是得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