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劝他把赏银都留下,怕也是不听的。如此,倒不如同州府商议商议,直接请了这笔款项,另设机构,专职侦缉,既不埋没暗卫们一身的本领,也好按例给月钱,省得他次次都跟她算。
说来,公主府辖下的叫做“魁夜司“,那她郡主府下属的不若就按“斗宿”来。一南一北、护生处死,这般对应,多有意思。
方思宁想到这里,不禁钦佩起自己的才智来,满面的春风得意。
元祎看在眼里,也不知自家郡主高兴什么。她笑了笑,拿起梳子继续为方思宁梳头发,又道:“今早有消息说,公主与刘公子的婚事定下了,大礼定在十一月。”
方思宁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这门婚事她也有所耳闻。那时,公主回到京城,将北地之事奏与圣上。朝堂之内顿起波澜,人心惶惶。之前弹劾过公主的朝臣人人自危,刘尚书亦不例外。幸而刘峥救援公主有功,算是缓和了局面。陈皇后便趁势又谈起了婚事,这一次,刘尚书没再拒绝。
嗯,倒不知是该同情刘峥好呢,还是同情秦忆安好啊……
一时梳洗妥当,方思宁略用了些餐点。待换上戎装,取了弓箭,恰好陈慬回返,她笑着将长弓递到了他手中,道了声:“走吧。”
陈慬点了点头,捧着弓跟上了她的步伐。
外院,扬承领着宣翎卫的人马肃然等候,见她出来,众人齐声行礼,牵上了马匹。
方思宁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扬眉一笑,朗声道:“出发!”
一路,依旧有百姓夹道致意,但再没有人向她抛礼物。
方思宁暗暗有些好笑。倒不是她这郡主失了爱戴,而是自全城缉捕逆贼后,百姓对她府里的暗卫们有了更为清醒而又深刻的认识。也不奇怪,见得那般手段,谁人不敬畏忌惮?这一来,连北地书坊都收敛了许多,即便还有风流郡主,却断不敢再写秾艳情节。
啧,少了许多乐趣啊……
方思宁咂咂嘴,有点惆怅。
……
到了镇北军大营,张竞与扬翮携众将士早在辕门外等候。
张竞上前与方思宁寒暄了几句,又见后头随行的人中有陈慬。这半年来,郡主巡营已是惯例,但方思宁从不带暗卫入营。今日却是稀奇。他不禁莞尔,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让他来军营了。”
方思宁自然知道他话中所指,眼中掠过一丝慧黠:“叔父哪里的话。当初是我们冲撞了叔父,早该一起来赔罪才是。”
张竞瞧着她的神色,并没把话信真。但他忖了忖她话里的“我们”,心中不免感慨,终是点头一叹,应了声:“知道就好。”
方思宁讪讪笑着。
她让陈慬来可不是为了赔罪。
半日巡营,午膳之后,众人略作休息,方思宁却拉着陈慬策马出了大营。
大营外不远,有一处山谷,谷中杏花开满,粉薄红轻,道不尽的春光烂漫。
“听人说这儿有片杏花,果然不假。”方思宁说着,跃下了马背。她向前几步,深吸了一口气,花香随之涌入肺腑,分外清新。
陈慬随她下了马。他看了看眼前的花海,又望向了方思宁:“所以,郡主今日命属下同行,是……”
“是想同心上人一道赏花呀。”方思宁笑着说完,冲他伸出了手。
他低头一笑,握住了她的手:“嗯。”
十指相扣、并肩依偎,两人皆无言语,只是静静于花海中漫步。
未走多久,就见不远处有一群野马。
方思宁止了步子,笑道:“这儿离马场不远,别是逃出来的吧。“
陈慬也笑:“未见烙印,应该不是军马……”他话到此处,却生出一丝犹豫。马群之中,有一匹的左肩上明显有一处印记。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似乎并非镇北军的军印。
莫非是狄寇的马匹?
眼见陈慬蹙了眉头,方思宁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看到那匹马时,她隐约忆起了什么,辨认再三,她疑惑地唤了一声:“圆润?”
却见那匹马抖了抖耳朵,随后抬头嘶鸣一声,缓步走了过来。
待那匹马行至眼前,左肩上的烙印分明是个“圆”字。方思宁惊喜非常,迎上了前去:“圆润!真的啊!”
陈慬也看清了那个烙印,更是惊讶。
方思宁此刻满心喜悦。她抚摸着马脖子,自语般问它:“你怎么会在这儿呢?我不是把你送给公主了么?”
听得此话,陈慬垂眸,轻笑了一声。
方思宁回头望向了他,不免疑惑:“难不成你知道?”
他当然知道。
那一年,也是这般春日。
恰逢公主十六岁生辰,更是开府之日,朝中百官来贺,好不热闹。他奉命送一批新训练的暗卫入府。呈送名册、简短交接,身在阴暗处的人,来去皆都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