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将军言重了。”方思宁还他一礼。
想来这次遇袭,还是仗着宣翎卫的保护,才安然脱险。方思宁正想致谢,却听扬承开口道了一声:“侯爷、父亲,请容我先告辞。”
说完,他也不等回答,转身离开。
虽说他素性骄躁,但这个反应还是太过奇怪了。而且,似乎是刻意无视了她?
方思宁正疑惑,就听扬翮道:“郡主莫怪。犬子自幼心高气傲,这次受命护送郡主,不想遭遇逆贼,争斗中与郡主失散,令郡主受了伤。想是无颜面对郡主。”
此话一出,镇北侯叹了口气,“也别这么说。”他望向方思宁,眼神里带着些许埋怨,“郡主与公主互换身份的事,独他蒙在鼓里,岂有不介意的道理?虽说事出突然,当小心为上,但郡主也该多信他些才是。”
方思宁有些冤枉,但不等她解释,扬翮便接道:“侯爷不必为他说话。身为护卫,认错主人已是失职,不得主人信任也是理所当然。还敢与主人置气,更是荒唐。”他说罢,对着方思宁屈膝跪下,“宣翎卫上下一心忠于郡主,犬子虽不才,但末将定会好好管教,还请郡主留他效力,将功补过。”
方思宁急忙将人扶了起来:“扬将军切莫如此。若非宣翎卫在,只怕贼人早已得逞。我自感激不尽,哪里又谈‘将功补过’?”
扬翮笑了笑,“谢郡主恩典。末将这就去将犬子寻来,送予郡主训教。”
眼见扬翮告辞,方思宁忽觉不妙,但要阻拦似也不妥,只得尴尬地目送他走远。
镇北侯又叹了一声,随即转了话题,道:“明日还请郡主随我去一趟镇北军大营,也好稳定军心。”
“好。”方思宁答应一声,又问,“可要请公主同行?”
“再好不过。”镇北侯点了点头,“对了,之前送的解毒方子可还有效?”
方思宁知他问的是陈慬,也不好轻易作答,只道:“我正要去看看。”
镇北侯也无他话,笑着应了一句:“快去吧。”
……
走到暗卫院落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方思宁一进院门,便有暗卫迎上来,为她提灯引路。一路上都有暗卫侍立,随她移步渐次跪下,严整慎肃,更甚先前。
独室之内,烛火幽微。陈敬正在屋内,见方思宁进来,他低头抱拳,尊了声“郡主”。方思宁颔首回应,也不多搭理他,径自走进了内室。
陈慬躺在床上,只沉沉昏睡。
这间屋子到底还是太过简陋,被褥衾枕也都单薄硬实,若不是伤者不宜搬动,方思宁必要将人抬回自己房里。她皱着眉头在床沿坐下,轻轻握上了他的手。他的掌心灼烫,分明异样。她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更确定了几分,她不免慌张,正想喊大夫,却见陈敬走了进来。
“他中的毒当真不深?”方思宁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质问,“还有,你那时给他喂下的到底是什么药?”
听她问起,陈敬轻轻一哂,似是欣然见她察觉到了这些。“暗卫自幼试药,不论是何种毒物,皆有耐性。”他笑道,“至于卑职喂给他的,是减慢气血运行的丹丸,为得是阻止毒性扩散。也是因此,他才醒不过来。”
方思宁将信将疑。这一位不久前还有杀心,难保又有什么阴招。她紧皱着眉头,冷声威胁了一句:“都尉说的最好都是真的。”
“不敢欺瞒郡主。”陈敬答得从容。
这句就更不能信了。毕竟不管是公主手札还是名册,都是故意欺瞒……
方思宁并不想将嫌恶与猜忌表露得太过明显,便侧过了身去,只担忧地看着陈慬。
陈敬静看了片刻,开口道了一句:“我等暗卫,都不长寿。”
方思宁怔了怔,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揪住了心。她转头,望向陈敬的眼神满是不悦。
陈敬却不以为意,继续道:“初时看着无恙,待年岁上去,伤病也多。”他说着,又望了陈慬一眼,“况且这一位,常常不按命令行事,最是个急进冒险的,指不定哪日就丢了性命。郡主只怕是担忧不过来呵。”
之前她说什么来着?这个魁夜司的都尉,实在是很会惹人生气啊!
方思宁眉头都拧成了结,“都尉平日里也是这么跟公主说话的?”
本以为抬出公主,陈敬便会收敛,却不想他笑了笑,道:“昔日公主遇袭,他深入敌阵救下公主,更取了贼人首级,但自己却也身负重伤。为此,公主对他格外怜恤,不仅保下了他的性命,更留他在魁夜司中做个教管……”
这些往事,方思宁已听秦忆安说过一遍,但陈敬如今所说的,似乎又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