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误(99)
梁沐不置可否。
薛婉儿见状轻笑出声,她入府一两日,上下无不如沐春风。梁沐纵有交代,难免疏忽一二。况且严燕本就对她十足好奇,言谈间不设防备,将众人之言集合起来,她就拼凑出事实真相。
然而真相令人不快。薛婉儿自江州得知梁沐消息,心怀一线希望。孰知白凝辉亦在京城。且听严燕之言,两人好事将近。没想到十年过去,萦旋纡回又回到原处,真叫人心里难平。
“时过境迁,真没想到白二小姐在京城孀居,和你重逢。八年前她嫁去楚州,大家都说是门当户对、美满姻缘。”慢声细语的时候,薛婉儿一直注视着梁沐,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心中不免嗟叹,老天真是不公,为何要让白凝辉丧夫。若不然,梁沐岂会想要霸占别人的妻子。
谁知梁沐不以为然。莫说宋文成早亡,只要二人失去了夫妻名分,他就志在必得。
看来并无芥蒂,薛婉儿极速掩饰心中失落。眼前丹桂未谢,黄星间或点缀,阵阵飘香,不禁让人想起熟悉的配香。是白凝辉所有,亦是梁沐所携带。连这参天树木都极其配合勾人心魂,不得不赞她好运。薛婉儿重整精神,眉目忽转提起绍县往事。
“记得你们以前都说不谈国事、只论风月,相约抚琴吹箫,高歌长啸,其乐陶陶。如今可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眼见杏眸戏谑,被军务缠身的梁沐微微一愣,随即如实叹道:“恍如隔世。”忆古思今,当年旧朋故友零落,几多感慨。
薛婉儿善弄风月,见貌辨色,当即让人在听风亭备酒,取了自己的琵琶提议说:“今日是你生辰。月色正明,不如效仿昔年同游,共奏一曲如何?”
梁沐心中牵挂白凝辉病情,本无兴致。无奈薛婉儿真情实意,难以推却。是夜月下对饮,共忆从前。大音希声,感心动耳,一夜宾主尽欢。
而在永昌伯府内,白凝辉因傍晚睡了一阵儿,到了子夜反而清醒无比。她精神已恢复一些,靠着软枕默默无语。
白芷刚遣了连乔去睡,进来见她眼睛也不知瞧着哪处,怔然不动。走过来捻了捻被角,白芷轻声道:“还睡不着么?”
白凝辉摇摇头,“你去睡吧,不必管我。”
白芷如何肯应,坐在床沿上斟酌着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今天许军医来瞧你,大将军想必也知道了,也会担心的。”
谁知不提还好,一提白凝辉面目忽冷,眼里莫名情绪翻转,忍不住口中讥讽:“那也未必。”
算算日子今日正是梁沐生辰,与薛婉儿共度良宵也未可知。梁沐既无父母,过去每逢生辰都是和金兰之友聚会,薛婉儿就是其中之一。此夕团聚,如何还能想起她。她不明白梁沐为何要接回薛婉儿,既然口口声声只称朋友,说她多心,为什么就不肯如她的愿让她放心。
越思越想越不忿,白凝辉猛的对准面前松绿的衾被捶了四五下,直把它当做梁沐对待。
白芷少见她如此生气,看得眼皮直跳,忙低声劝慰:“无论何事,气坏了自己得不偿失。”
白凝辉出了一口恶气,缓过来侧卧在软枕上,咬着唇细细思量琢磨好一会儿,方道:“我问你,如果你和游为昆成婚以后,他又恋上其他的女子,你怎么办?”
白芷当场愣住,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在她看来,虽然世人都求一心人,但以身边之人观之,彼此忠贞何其少。别说富贵之间,就是家里有几亩良田能雇上一两人的,都免不了在这中间做文章。她忐忑着问:“你是怕嫁给了大将军,而大将军另有二心么?”
白凝辉并不答她,催着她回答。
白芷想了想道:“端看那人是什么性情。若为人良善也就罢了,若是乖张刁钻的,是断不许进门的。”
白凝辉脸色愕然,坐起来愤慨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卧寝之榻,岂容他人鼾睡。”
白芷不似她激昂,依旧说得和声细语,“我和你不同。我无父母庇护,全赖你一番好意。幸而他看上去品貌不错,这就足够过几年安生日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真要变心我也不拦着。不过这夫妻之道,终究是两个人的事,尽心尽力,何需杞人忧天。”说罢等了一等,见白凝辉垂眸不应,又道,“我虽不知全貌,但你和大将军时隔多年依旧互存情意,为何还需担心这些?大将军除了那位冯夫人,也没听说身边有其他人。若有二心,何需等到现在?”
心知她说的有理,白凝辉强颜为笑,可是想起薛婉儿就心生怅惘,“如果他这份长情并非限于我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