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误(60)
“是吗?”白凝辉浅浅淡淡笑了笑。她一向知道梁沐招人喜欢,也知道他有怜香惜玉意。瑞王府的小郡主,自然也是讨人喜欢的。这一想,更觉得自己将去建州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幸得山隔水阻,音信难通。
“阿凝,你什么时候走?”楚乘风忽然问道,一句话似天外来因打破心中恍惚。
今日来本就为告别。白凝辉收敛情绪,莞尔道:“还有个四五日。行李都收拾好了,只差回去和祖父祖母拜别。”忽然心生恍惚,原来再有个四五日就要渐行渐远渐无书,只落得夜深风竹敲秋韵。
两人重聚才一年有余,期间不过见了数回。日后水阔云开,不知何日相见。楚乘风纵然心性开阔,一时也难忍别离情绪,抱着她哭了一回,却安慰她说:“日子还长,往后说不定哪日又重逢。到那时,我和你、阿琅还有宋悦还像儿时一样欢欢喜喜聚在一起。”
虽知是开怀语,白凝辉收了泪,点头相应。
回程时天色已变,阴雷阵阵,似是山雨欲来之势。天气中如绷弓弦,干烈烈压迫得人难以呼吸。白凝辉心神不定,素扇轻转,一路沉思。
刚回别院,倾盆大雨就从天而降,连绵的雨幕阻隔视线。白芷撑伞扶她下车,早早有人候在门口,见她们来忙上前道:“大老爷来了,要见小姐。”
--------------------
第28章
==================
傍晚时分,远山如暮。雨后轻烟袅袅聚散,似雾似云萦绕山腰。窗外圆叶上水露随风摇滚,一时倾斜溅入池塘无声无息。
白凝辉默然立在窗前,晚风拂面,隐隐已有荷香。此情此景,理应闲适。白凝辉思绪中却一直回绕着父亲的话。
“梁沐想要见你。”下午白知行来访,屏退众人后沉吟许久才说了这句。
白凝辉登时一愣,不知从何而起。
“你五叔如今被押在御史台。”白知行叹了口气,才将连日来朝堂变化悉数相告。
皇帝登基三年,因边关战事吃紧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外敌肃清,当务之急就是内政清明。自梁沐还朝开始,朝中调动频频。别说他们这些百年之家,就是位列三公的三朝老臣也被三言两语逐出朝堂,高高供着不让参与朝政。以姚玉华执掌御史台,先自六部九寺五监查起,势必理清历年的旧账。一旦查出亏空,该补的补,该论罪的论罪。姚玉华是姚相之子,姐姐稳居中宫,旁人自然不敢针对其下手。可除他以外,其他人大半出自寒门,或贿赂收买,或栽赃陷害,或雇凶刺杀……无所不用其极。每日里捕获的刀枪玉石无数,全都大咧咧罗列在上朝必经的光华门外警示众人,由金吾卫执仗严守,以示宫中的决心。短短两三月,已有数十人下狱,几家被抄。那些赫赫百年的钟鸣鼎食之家一夕成为阶下囚,物伤其类,心有余悸。
“现在正查着兵部。你五叔过去一直在兵部任职,亏空……”白知行顿了顿,“自然也是有的,就直接下了狱。还查出以往互相勾结迫害人命的官司。现在关在御史台,连探望都不许。你祖父祖母十分担心,知道我曾在绍县任职,就让我去托梁沐说情。”
甫知亲人下狱,白凝辉蹙眉,并不似白知行兄弟情深,满含忧虑。她的祖父母向来偏心,这其中又最为溺爱五叔,此时当然心乱如麻。她心中哂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巴巴让各房拿出银子来捐了这官。那时她母亲还在,为此还和父亲私底下争论,“各房都有定例。五弟要花的钱自官中出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兄嫂补贴。就以你微薄的俸禄,我和阿凝日后怎么过?”
最后拗不过仍是给了,林夫人时常有怨言。是故白凝辉亦不喜五叔,闻言只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既乱纪,理当由国法处置。”
白知行叹道:“话是不错。可终究是一家子骨肉,难道真能放之不管。”
白凝辉想了想说:“如何不去求求大嫂嫂的父亲。二叔和五叔是亲兄弟,比咱们亲得多。”
白知行道:“一早就去了。你大嫂嫂回来说,这件事是梁沐亲自盯的,何将军也爱莫能助。阿凝,你近日见过梁沐么?”
“没有。”白凝辉依旧否认。
白知行心有狐疑,却不愿逼迫女儿。可他上门求见梁沐说明来意,梁沐沉默许久,不说应也不说不应,只提出一个要求,“我想见见阿凝。”
不知站了多久,眼前早已是一片黑暗,点点滴滴又听雨打芭蕉,声声催忆当初。白凝辉倚墙闲立,几经思忖下不定决心。凭心而论,要她为了五叔去求见梁沐她是一万个不愿意。可她就要走了,以后若无意外再也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