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误(114)
白凝辉仰首想了想,是了,和她在将军府品的茗茶如出一辙。严燕曾说是宫中所赐,这里如何也会出现。神思昏昏,方想起昏迷前的事,白凝辉忽的问道:“白芷呢?你们把白芷怎么样了?”
“原来你醒了。”蓦然一声如玉碎,煞是好听。来人抖动衣衫,闲庭信步来到白凝辉的面前。身影高大遮尽光亮,白凝辉眼前一片漆黑。直到那人就地蹲下,金丝绣线的袍服纹路随之而动,方看清了个七八分。
是个俊秀的男子,和梁沐年纪相仿,可与她素不相识,眼中玩味之意表露无疑。
白凝辉眼睫颤颤,慌忙之间又问道:“白芷呢?”
那人嗤笑了一声:“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你自己。”
两颊的肌肤忽然一片凉意,白凝辉低眸,她随身携带的匕首竟落入此人之手。如今贴着她的脸慢慢移动,冰凉凉的像一条蛇蜿蜒曲回。白凝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瑟缩着往后退企图避开。她这一生最怕蛇,仅仅类似就足以让她心跳如狂,头骨发麻。可背后只有坚固的木柱,根本不容她退半步。
见她吓得惊惧不安,宋羽得意大笑,紧接着拔去刀鞘。寒光闪现,白凝辉更吓得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一动不敢动。
宋羽扔掉匕首,两指钳着她的下巴逼她看过来,力道强的让人无法挣脱,唇下隐隐作痛。双目像一对钩子似的在她面上迟迟流连不去,只把她当做鱼肉来看待。
白凝辉紧咬下唇,拼命让自己冷静。
这人衣着华贵,说明家世不俗。把贡茶当做寻常,意味着皇家宠幸。而她又不曾见过。能满足这三点的人,除了皇帝亲近的建宁王府旧臣不做他想。
白凝辉蓦然松了口气。若她猜的没错,此人的目标应是梁沐而非她,一时竟有些庆幸。
“你笑什么?”见她突然发笑,宋羽怔然愣住,手不由自主松开。
白凝辉悄悄避开一些,轻声道:“你想对付梁沐?”
宋羽挑眉,继而桀桀坏笑:“原来你也是个聪明人。”他重新捡起匕首,刀尖对准白凝辉的脸颊。脸上遗留的血痕混着灰土,实在过于狼狈。而梁沐却对这么个人情有独钟。
“你说如果我毁掉梁沐的心上人,他会不会伤心?”
白凝辉挺直腰背,双眼紧盯着反光的刀身,尽可能地拉大与刀尖的距离。忽听他幽幽然的声音,不由心中暗自叫苦,转念之间却哑然失笑,轻轻启口:“谁说他爱我。他恨我还来不及。这些天的流言蜚语你难道不曾听闻?我贪慕权贵退婚,让他大伤颜面。但凡是个男人都忍不下这口气。”
宋羽闻言眉峰做结,似在衡量话中真假。他并非不知流言,但与他打探到的消息实在有所出入。他忽的慢悠悠朗笑:“你想骗我?”
白凝辉也不指望他信,只求能拖延片刻时间。既针对梁沐,白芷可有可无。唯盼着她能脱身回去报信,父亲知晓一定会想方设法营救。
“我骗你做什么?只怕你是被人骗了。届时伤不着梁沐,反而惹得一身腥。”见他瞬间犹疑,白凝辉斜了他一眼骄矜道,“我家虽比不上大将军府,却也是世家之后。平白无故失踪了一个女儿,岂会善罢甘休。陛下是有道明君,难道还会包庇你?”
匕首在他手中灵巧打了个转,寒光暂消,白凝辉伺机喘了口气。双手悄悄沿着木柱上下摩擦,期望能松脱一二,可惜收效甚微,气得她心焦火燎,却不敢放开动作。
宋羽起身,立即有人搬了张花梨木大椅置在身后。他掸掸衣衫落座,颇有闲心问道:“那你说说,中秋前夕你为何会在将军府?”
此事知情人不多,他如何知道。白凝辉垂眸略一盘算,面上竟露委屈,低叹一声,道:“如果你是梁沐,你会如何折辱我?”
“折辱?”
“折辱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当面辱骂,而是让她后悔难堪。如今他身居高位,水涨船高,京中多少人视他为乘龙快婿。而我恰恰相反,和他已有云霓之别。”
声音愈来愈低,若非梁沐,换了一个人,也许真如此样。重逢以来,除送过一件锦袍,何曾责难过她半句,反而自己犹疑反复。她低着头忽觉悲从中来,害怕真丧命在此,再也见不到梁沐。双泪不自觉而下,衣前的斑斑血迹洇湿一层又一层。
白凝辉曲了曲腿,长久同一个姿势早令她酸麻难忍。见宋羽若有所思,她难捺讥讽继续道:“他让我去将军府,为的就是让我明白当年的选择何其错误。我为权势放弃他,却落得两手空空。如今覆水难收,不难堪吗?”说罢呵呵冷笑,“他甚至不必多说一句话,自知之明就已让我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