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早年丧夫，膝下唯有一女，多年来张婆子也未曾改嫁，便是一门心思的抚育自家女儿。

她不愿自家女儿再吃了没学问的苦，日后走她的老路，只能做些苦力劳动。

张婆子将钱财攒下来，送女儿进女学私塾，一送便是十余年。

奈何，私塾进学到底是有时有晌的，张婆子的女儿下学或是休沐的时候，那书本便是翻都不翻开的，

她没事儿的时候便跟在自家母亲的身边，或是帮母亲打打下手，或是溜到隔壁看人家杀猪。

张婆子的女儿书念的一般，反倒在杀猪这方面无师自通。

说到底，张婆子的女儿便不是那根苗子，读了多年的书，身上却也没沾染上半分的诗书气，

反而，她撸着袖管，手持菜刀，专心杀猪时的架势与她整个人气质更为和谐。

我之所以觉得九公主殿下不甚聪慧，并未只是因为她遇见猛禽不知躲避，

她之前身在宫城之中，未曾见过这般野性难驯的鹰隼，加之事发突然，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在遭遇鹰隼袭击后的一段日子里，

我在军营之中常常能见到九公主殿下，每每见到她，她便迎着我走来，而后樱唇扬起，冲我笑，

她的笑容虽然灿烂，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几分傻气。

为何说傻气呢，便是因为她每每对我笑的时候总会露出八颗小白牙，上四颗下四颗，一颗不多一颗不少。

又或许，她明明没有那般想笑....这笑容不过是她故意而为？！

偶然碰上一回两回的，我只当是缘分或是碰巧。

但，后来我隐约察觉，这位九公主殿下便好像故意来寻我笑给我看的。

明明我二人中间隔着许多人，她远远瞧见我了，便越过众人走到我面前，然后咧嘴，露出八颗小牙。

明明我二人不在一路上，她得转个弯，停在我面前，然后咧嘴，露出八颗小牙。

还有，她在我身后，拍我肩膀，我一回头便正对上了她盛放的笑颦。

.....

她这般对我笑，笑得我心中多少有些发毛。

我心里直盘算她为何要这般，莫不是因为我当日英雄救美？她以笑容感谢我？

英雄救美的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九公主殿下实在不必这般记挂在心上...

而后的几日，我再见到九公主殿下的时候，下意识地便想在身边找个甚遮挡之物，

其中一回，我远远看见九公主殿下迎面向我走来，我便瞬势躲在了将士练拳的木墩后，

本以为这回能躲过九公主殿下的傻笑，

不成想，九公主殿下还是发现了我。

她走近，歪头看向木墩后躲藏着的我，而后咧嘴，露出八颗小牙。

我的藏匿，被她看了个清楚。

鬼使神差，我学着她的样子，对她笑了笑，不过我的笑便只是嘴角上扬，可并未露八颗牙出来...

犹记得我对她展露笑意后，她似乎很是欣喜，

当时她与我这般说了一句，便是到了现在我仍然能一字不落地回忆起来，

她说，

“对嘛对嘛，这样笑笑多好，

你整日里板着脸，冷冰冰的，一点喜气劲儿都没有...

笑一笑十年少，往后你要多笑笑...”

我听着九公主殿下的说辞，心中难免生了些许疑惑，

她这般言语是何意思，莫不是夸我笑起来好看？！还是说她希望我能多笑笑？

我心中悄悄地将她的话装进了心里，而后的日子我总是有意无意地便想起了九公主殿下那日对我所说，

而我，也有意无意地翘翘嘴角。

再后来，父亲身边的侍从神色匆匆唤我前去父亲的军帐之中，

看着父亲身边侍从面色异常，我还以为父亲出了什么事儿。

我连忙匆匆赶去，当我进到父亲的军帐，定睛一看才知晓是太上皇带着九公主殿下来了。

彼时，我刚站稳脚，父亲开口便与我说，要我教授九公主箭术。

父亲的话音刚落的间隙我偷偷往斜前方瞟了一眼，

我看见九公主殿下面上期待无比的神色，一双杏眼闪烁着明亮的光。

她这般模样，这般神情，大抵上心中期盼着我能教她学射箭？！

教便教，有何可惧？

并非我自夸，我的箭术便是在整个南朝的武将之中那也是名列前茅，能排上前三甲的。

只不过，此番要教九公主殿下箭术，以九公主殿下的盈盈身段若是想学好箭术怕是要吃些苦的。

这北境不比皇城，北境地势偏高，且这日头又足，便是个青壮年的小伙子在这边的日头下晒着都受不了的。

我思前想后，最终提议让九公主殿下辰时来学便是了。